从秦显文院里出来,凤翎还未能完全回过神来。一边走,一边细细咀嚼刚才那番话的意味。
哥哥秦显文身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然让她欣喜不己,哥哥有了这种先知先觉的品质,或许成就未能及上外公,但至少,可以不像上世一样,为表像所惑;
可巧玉的变化,就让她有些不能置信。
这一世,她对巧玉,仍是前世的那份感情,不亲近,不厌恶,却没想到,她怎么就会依附了陆氏?
不过,让琥珀打听回来的结果,也并算不太出乎她的意料。
闺中女子的老套路。
自从搬去李氏屋里,陆氏又常携瑞璇瑞瑶来探李氏,巧玉就同陆氏走得近,同瑞璇瑞瑶也走得近。
巧玉伺候李氏十分尽心,博来甘氏喜爱的同时,混沌软弱的李氏,也成了她常用的挡箭牌。
而甘氏对巧玉,怜她父母不在身边,便多了几分同情疼惜。
巧玉自然尽力讨巧。
于是不知不觉中,巧玉便成了三面讨好的人,在府里的下人中也是温柔贤良,口碑极好的主子,常常拿来与待人严苛又不易亲近的大小姐比较。
凤翎一边听琥珀细细述说,一边没什么表情的,似乎很专注于手中的绣品,直到落下最后一针,凤翎才放了针线,出了回神。
琳琅过来收拾绣架,凤翎起身,“走吧,琥珀。瞧瞧奶奶去。”
巧玉如何,她该睁大眼好好瞧。
李氏屋里谈笑风生。
丫环引着凤翎进去,李氏正在笑着拍巧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背,夸她,“要不是玉丫头啊。知暖知冷的,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今天,也不怪我疼她。”
说完,李氏微含讽意的目光便落在凤翎的身上,“哟,大小姐来啦!真是稀罕。”上下打量她一番,啧嘴,“许久不见,凤丫头倒是出落得愈发水灵,真比不得咱们玉丫。玉丫日夜伺候着我这老骨头。瞧瞧,累得可真不像样儿。”
凤翎瞟了巧玉一眼,是瘦弱些,但也未必就像李氏说得那么……累得不成样。
不过她也懒得答话。
李氏来京城以后的说话方式,凤翎在前世就己经习以为常。
身体好的时候。尖酸刻薄。专挑人刺儿来说;身体不适的时候,巴不得天下人都来分担她的痛苦。
所以这一世,尽管李氏在爷去世的那些日子,也有疼惜她们母女的意思,但是凤翎内心对李氏,就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李氏的随口一句,不用早晚请安,她就故意当了真,连问安都懒得来。
“哎,瞧我。一把老骨头,早该跟你爷去了,省得在这儿碍人眼。”
李氏假装抹泪,巧玉忙乖巧的替她拍背,开解,一边就为凤翎说着好话。
听了李氏酸涩的话,凤翎淡淡一笑,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嘲讽之意,泰然自若的行礼问安。
意外的是,甘氏陆氏居然对面而坐,陆氏身边的瑞瑶,朝她怒目而向,恨不得扑过来咬她一口似的;瑞珂的眼里尽是讥色。
瑞璎瑞玟没什么表情,却也是一脸冷意,并不起身向她行礼。
两个姨娘,虽是站着的,却也是站在陆氏身侧。
这一边,只甘氏一人而己,身后站着锦绣,琉璃。见得她来,两丫头同时舒了口气,不自觉的露出些许笑意。
可想而知,刚才甘氏是如何的水深火热。
凤翎向甘氏行礼,喊了陆氏一声“太太”便转身坐于甘氏身侧,看甘氏一眼。
这架式,明显敌我悬殊啊,怎么不叫上她?
甘氏苦笑,她怎么知道一时心起的探试,会这么巧遇上?
李氏又咳一声,“我还以为我不死,凤丫头就不会来呢。”
“瞧娘这话说得,”甘氏忙赔了笑道,“您可真误会凤丫了。这丫头也不知像了谁,面是冷得很,心里担心娘还不好说;娘您又体恤小辈,不让晨昏定省,她想来探又怕打搅,只敢悄悄问我您身子可好。”
李氏勾色唇角,皮笑肉不笑,“是啊,那听起来倒像是我的不是,我得谢谢凤丫的心咯!”
“娘怎么说得这么客气,小辈们不是该有这份心么?”甘氏笑着拉过凤翎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我昨儿个还说她呢,担心奶的身子,你自个儿该去瞧瞧,奶若歇着,你来多几次也就是了,总能见上。这不,我来瞧娘,就正巧遇上了,早知,咱们母女一块儿来便是。”
凤翎也学着李氏勾勾唇,瞟一眼剑拔驽张的陆氏,笑道,“娘说的是,早知娘要来,我就一起来了,也好作个伴。早先我不过去瞧了回大哥,说了几句。听大哥说奶身子好多了,我才敢来打搅,话说起来,我还真比不上阿玉和妹妹们这么有心。”
“哎,一直也都是阿玉在奶跟前替咱们姐妹尽孝,我这个做长姐的,心里还真过意不去,”凤翎对着巧玉很真挚的笑,“阿玉,辛苦你了。姐姐心里羡慕奶奶这么偏疼你,可也不得不承认奶的话说的在理儿,咱们姐妹几个,就你最乖巧懂事得人疼,奶是该多疼你几分。”
巧玉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既而红了脸,垂眸,往李氏跟前又依了依,扯着帕子扭泥,“伺候奶,是做小辈应该的事,巧玉心甘情愿,再说,”
巧玉的声音低了些,发哑,“要没有奶,巧玉一个人也是孤单,说起来,要谢谢奶这么疼巧玉才是。辛苦的话,求大姐以后别说才好,巧玉愧疚得紧。”
声音娇柔,委屈,果然惹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