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内教坊一个月多了,至今没见着教坊使窦起焚的面儿,倒是伎司提点柳轻别、判官温太甲见过几面。
柳轻别名字挺诗意,人相当猥琐,四十出头的样子,不想着怎么提点伎司业务能力,老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还美其名曰:春风化雨以身渡人。
用卫朝宗前世的话说这叫什么?借指导工作之名以权谋私。卫朝宗鄙视他,不花钱办事在哪儿都是很不地道的行为。可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叫人家占着茅坑,有权啊。
温太甲一副儒生模样,看样子比柳春风还要年长几岁,一天到晚一副大义凛然的做派,对柳轻别假公济私的行为同样极为不齿。
这一日午后,柳轻别酒足饭饱之后又大模大样的摸进了内教坊伎司第二招牌鱼羞雪的房内。
卫朝宗刚巧从茅房出来,走到拐角处就听到温太甲啐道:“柳春风,我定要向窦大人举报你公田私用!宁晷律载有明文:凡以公谋私者,轻则罚没半年薪俸,重则开缺回籍。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奉公守法恪己修身。”
卫朝宗暗自发噱:原来柳春风不止自己这么叫啊!这温判官是正义使者还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你等着绝大多数都是自我安慰的等不到。
温太甲说完转身走了。
卫朝宗歪起脑袋,突然嘴角上扬,朝着宜春楼走去。
宜春楼并不是一座楼,是由六七栋阁楼组成的一片楼,里面住着二三十位伎司女。
鱼羞雪住在乙字楼,大中午的绝大多数司女都在自己寝楼内小憩。卫朝宗脚步轻盈,顺着楼梯往上走。
二层共有三个房间,鱼羞雪住在乙字楼甲字房,刚登上楼梯,就听到房内传来一阵嬉笑声。
“大人每次都这样公田私用不怕被人看见吗?”一把悦耳的女声传来。
接着是柳轻别的声音,“怕什么?本官这是正常的依例巡视,顺便检查一下美人儿功夫最近有没有长进?谁又敢多嘴?”
鱼羞雪笑道:“哎哟!大人轻点慢点!瞧你这急样儿!府上没吃饱吗?”
卫朝宗轻轻走近。
柳轻别嬉笑道:“家花哪有野花香?来!让本官好好体会一番你这尤物的功法。看看究竟是什么地方把我们老太傅引得五迷三道的?”
窸窸窣窣的更衣声传出,卫朝宗脸上微微发热。不过这一趟没白来,至少知道了太傅对鱼羞雪大有兴趣。本朝太傅仅此一人,驸马张世宽的亲爹张梦准。但这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内教坊之所以存在,为的就是服务朝中那帮大爷,谁来都不会奇怪。再说宁晷受胡风影响深重,礼教宽松,世情开放,狎妓之事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生污点。
“哎呀!我说柳大人你扫不扫兴?奴家吃这碗饭,直到人老色衰那一天才会罢手,谁来我可都惹不起。”
“嘿嘿!那倒是!不过美人儿放心,只要本官在内教坊一天,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这话鱼羞雪信不信卫朝宗不知道,至少他是不信的。男人脱了衣服说的话最不靠谱了。
柳轻别还是个快手,盏茶功夫里面已经鸣金收兵了。
鱼羞雪嬉笑道:“大人办事真是爽利!”
柳轻别装作听不懂,笑道:“难怪美人儿在内教坊声名直追师兀兀,果然大有精进!有些地方还是大有提升的空间,回头本官给你写下来,你细细琢磨。”
“那我先谢过大人了。”
“对了,美人儿,本官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你若能替我解开,我保你成为伎司头牌。”
鱼羞雪娇笑道:“奴家整天呆在这教坊之内,足不出户,哪里能替大人解惑?嗯,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柳轻别稍稍放低声音道:“东郊建了一座上林苑,由朝廷从各地征调了数千豪强武夫充住,说是守陵,实则圈禁。”
“这事儿奴家倒是听说了。大人你讨厌……刚刚吃完又贪嘴了!”
虽然看不见,卫朝宗也猜得到柳春风定是对鱼羞雪毛手毛脚,惹得她发嗔。想象着里面的无边春色,不禁有些心襟动摇。
“这拨人暂由禁卫中军管理,可前不久他们忽然群起闹事,甚至惊动了圣驾。”
“奴家也听说了,死了不少人。唔唔……原来大人好这一口啊!”
柳轻别得意笑道:“人伦之乐无穷尽矣,本官尚有很多绝活,来日方长定会一一和美人儿切磋切磋。那帮武夫之所以闹事,是因为朝廷强征他们入住上林苑,却半分田地都没有拨给他们。”
“啊……那可不得闹事?再大的家业也坐吃山空,没有田产如何过日子?一身力气的武夫,每天闲的又不像大人有地方发泄,难怪了!”
“美人儿真是聪明伶俐一点就通,可朝廷明明划拨了大片田地给他们……”
“哎呀……大人!莫要住手……难不成有人和大人一样公田私用?把原本分给他们的田地给中饱私囊了?”
“可不是!皇上已经下旨屯田曹彻查此事……”
“噢!说了半天大人究竟有何疑问啊?”
卫朝宗不是未经人道的雏哥儿,站在门外已经听得有些上头了,好在两人终于说到正题。
柳轻别道:“屯田曹尚书齐邯、左侍郎袁门乙可不都是美人儿的闺中密友?”
鱼羞雪身在内教坊多年,早已是八面透风的玲珑世故,哪里不知道柳轻别的意思?“我说大人啊,他们可还都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呢?”
“哈哈!那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