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驾……”
马匹疾奔在城固城池北门外的集市上。“让开,让开……”
“柳林镇大捷。跳涧虎毙伤敌军过千,斩首四百。乱匪已经退败……”
马上的骑士沿途高声叫喊。他喊的嗓子都有些疼了,可又哪里及得上内心的高兴和人前的无上荣耀!
“柳林镇大捷……”
“柳林镇大捷……”
城门官都没拦他,直接清道送行进入。
“真的假的?跳涧虎不就才二百号人吗?”
“都沿途报捷了,能假的了吗?”
“那可不一定。保不准是打了大败仗,沿途叫喊安定人心呢。”
“就是。刘暹才二百号人,顶得了几千乱匪吗?邓团总在铺镇那么多人都惨败呢。”
似平静的湖面上猛的投下一颗巨石,水屏乍破。无数人议论喳呼起来,市集的生意都瞬间抛到一边了。
一天的生意怎么能同安身立命相比呢。乱匪东进是城固几十万百姓头顶悬挂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邓玉章等团练在铺镇大败,已经让所有人人心惶惶了。如果再有败讯传来,看着吧,无数人都会涌进城里去。四关集市明个一早都能变成鬼市!
城固的县太爷姓李,单名一个楹字,湖北天门人,是咸丰十年庚申的恩科(1860年),二甲六十二名。
也是近些年天下战火纷纷,清廷官员损失的太厉害,李楹没费什么心思就某得了这么一个实缺。而且远在汉中,远离中原江南湖广四川等战场,他日子过的甚是舒心。
可是事实风云突变,哗的一下安稳舒逸的城固猛的变成了火山口,大致安定的甘陕战火燃烧个遍,四川李蓝军残部出川,汉中府成了以邻为壑的壑。
李楹心里这个苦啊,西乡、洋县城破之后,更是压力山大。城固就在洋县西面,西乡的北面,危如累卵啊,真正的危如累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西进的李蓝军一趟给刷没了,自己那叫一个坐蜡。
不过老天猛的眷顾了他,蓝朝柱没西进打城固,而是从西乡一划拉直接围了汉中府南郑。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李楹借着空隙发疯一样扩充起来,大动作连续不断。
他积蓄粮草,他招募义勇营,他打造器具,全全的围了防范兵灾自保,连州府和汉中镇总兵相邀,他都不愿意动用手中的两千义勇营。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听到民团兵败铺镇,邓玉章等人近乎己身而逃,丝毫不懂兵事的李楹这两日觉都没睡好,嘴角全是上火儿的虚泡,眼圈发黑,愁得老了十岁。
今个一早,李楹就在等柳林镇的报丧。根据他估算,昨儿柳林镇就该被乱军给拿下了,可刘暹一班亲信手下不是普通人。陕省刀客敢杀敢拼,李丹阳这公子哥,王昆阳一书生都能跑出来了,刘暹一样也能活下来。今个上午,准会有信到。
李楹心里忐忑不安。他不愿意听到丧报话,可又深深地明白,这败阵终究会来的,躲是躲不过去的。这要真听到败讯,他心也就些安生了。
就是这患得患失的心情,搞得李楹坐卧不安。
“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闹腾?”
喝下一杯凉茶也压不住心慌意乱的李楹,突然听到北面传过来的如雷欢呼声。是的,不是惊呼声,是欢呼声,那种压盖一切的喜悦声音。
李楹懵了,怎么回事这是?乱匪都大兵压境了,百姓还这么欢乐吗?难道朝廷就这么不得人心?自己父母官做的就这么糟糕?
该是哀声惊呼震响才对啊,如此他还能更接受一些。
“大人,大人,捷报,捷报……”
县衙三班衙役中班头的一个,何庆,疯子一般冲进了二门,跨门槛的时候脚下一扳,人差点直接攒地上。可何庆愣是一点也不顾上,连滚带爬的继续奔来。
李楹从懵楞中反应过来了,“捷报?是捷报?”呲目欲裂,一把抓住了何庆的臂膀,十指都扣到何庆肉里了。何庆还是第一次知道县令大老爷力气是这么大的。他身上穿的可是有褥子的。
“大人,真的是捷报,刘暹的捷报。他在柳林镇打了打胜仗,杀敌千人,单脑壳就砍了四百啊。乱匪退了,乱匪退了……”
何庆激动地满脸充血。他现在高兴地都要飞起来一样。乱匪退了,城固县城保住了,保住了!
他也是公门人,还是三班班头之一,那天生的就跟李蓝军尿不到一个壶离去,站不到一个立场去,他现在高兴的都想直扯嗓子仰天吆喝。
而此刻的李楹,整个人都喜懵了。松开何庆往一旁的座椅去走,却双脚无力,如若走在云端。
“噗通……”
“哎呀,老爷,您这是怎么了。伤着了没有?”
见李楹走着走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斥候的吓人猛吓了一跳,赶快上去搀扶着。
“没事,没事。老爷我高兴的了,老爷我高兴的了。”
“传令下去,准备三千两白银,二十头大肥猪,二十只大肥羊,美酒五十坛,鸡鸭鹅各百只。本官要亲上柳林镇,给守我城固县境的忠勇壮士贺!为守我乡土安宁不受兵灾之苦的忠良勇士贺!”
h到顶,爽翻天了这李楹要直接前去柳林镇,再也不顾着县令的官面和外头那本令他惧怕无比的乱匪讯息。
所有人瞬间都静了。自己耳朵没听错吧,县令老爷这真是要去柳林镇见刘暹那伙儿刀客?
还忠勇壮士,还忠良勇士,他们是刀客啊,就是一群半透明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