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京里苏越派人连夜快马送来的,算算日子,今儿正好是头七之日。
可贞捏着书信,实在是有些愣怔。
虽说这些年来可贞自家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已经鲜少想起苏铨了。只有收到关于苏铨的消息的时候,才会记起来一遭,可随后书信看完,也就抛诸脑后了。
可在她还未出阁的那些年里,说实话,暗地里也没少嘀咕什么祸害遗千年,又或是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之类的话的。尤其是看着腿脚不便的苏铎,看着孤独一人的白氏,还有每到年节或是初一十五磕头上香的时候看着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真是活剐了苏铨的心都有的。
可这会子听说苏铨走了,说句实在话,真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的。甚至于,心里头还酸酸涩涩闷闷乱乱的,一股气憋在心里上不来也下不去,不知道这是什么了。
当下就想给林氏写信,快步去了书房,可墨都磨好了,提起笔来的时候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就这么愣愣的坐在了书案前。
而苏慎的状态也不比可贞好到哪里去,其实这些年来他还曾暗自腹诽过,腹诽苏铨的生命力竟这样顽强,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可即便这样想过,这会子收到信,也着实愣了愣的。毕竟他完全没有料到,这都开春了冬天都过去了,怎么突然之间就走了呢?登时和可贞一样,这心里亦是五味陈杂的。
其实在苏世彦离开了掖县的这么些年来,苏铨一家子除了王氏外,其他人基本上都不曾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的。而且即便王氏一直都和可贞有书信往来。可到底也只是说说女人之间的体己话散散心罢了,家里家外的事儿是从来不会提及的。
只不过,虽然和苏铨一家子再没什么瓜葛,可苏慎却一直都是警醒着的。苏越每回来信,也都会和苏慎提一提苏铨苏世彦的境况。
苏慎有的会和可贞提起,有的就只自己知道罢了。
所以苏慎很清楚,早在那年苏世彦灰溜溜的回京后,苏铨因为气急攻心,登时就撅了过去了。好不容易猛掐人中虎口醒过来后。却是口眼歪斜、耳后疼痛、流口水、言语不清,竟是患了口僻之证了。
再加上苏铨年轻时就忧思恼怒、饮酒过度、恣食肥甘、纵欲劳累、起居不慎,仗着人高马大的完全不知道保养身子只知道肆意的挥霍,所以底子早就被掏空了,况且这些年来苏铨因为心里有鬼又整日整夜的疑神疑鬼的忧思过重,而且年纪又这样大了,所以这一病。竟再是没能站起来了。
可贞也知道苏铨这些年来基本上都是在床上躺着的,他的填房钟氏一心想趁着苏铨还未蹬腿借着苏铨的余威赶紧给儿子们谋份前程,再加上到底是半路上的夫妻,苏铨又是个贪花好色的,夫妻情分也浅薄,所以在照顾苏铨时,并不十分上心。
虽然大夫汤药不断,可到底把苏铨挪进了小书房,借着自己身上不好只让姨娘们轮流照看着。
可苏铨家里头这么些年来一向内帷不肃。苏铨享受这些在他看来是争风吃醋的闺房情趣,钟氏是没那个本事镇压,所以屋里头可以说是乌烟瘴气的。
屋里,资格老的姨娘们仗着进门早或是生育过倚老卖老,年纪轻的姨娘们仗着有两分宠爱恃宠而骄,再加上又有白氏当初埋下的伏笔,所以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个个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日日都跟那乌眼鸡似的,见了面冷嘲热讽都是轻的,动手动口那真是常有的,可以说但凡见面就要斗,没有一刻消停的时候的。
以往还不显,可这会子苏铨这块肉一倒下,一家子就全乱了。虽然苏铨还未闭眼,可那些个姨娘们都已是为自己考虑起来了,或是变卖家私。或是日夜哀嚎,没一个没一刻消停的。
不过到底在苏铨面前,还不敢太过放肆的。可随着苏铨的状态越来越差,慢慢的大小便shī_jìn,这些姨娘们知道苏铨没有指望了,这心就更大更野了。照顾起苏铨来更没有以往上心了。
王氏虽知道,可到底是公婆房里的事儿,她再管着家,防着姨娘们往外头运东西,可也管不到这上头的。
还是钟氏自己闻到了小书房里的异味,当即逃也没来得及的逃开了。找了一干姨娘过来训斥,可却被姨娘们气了个倒仰。最后没法子,只好挑了两个粗粗笨笨的丫头给苏铨放在了屋里,算是通房。如此一来,就能贴身服侍苏铨了。
苏铨虽起不来身,可不代表他脑子糊涂,见着这一干妻妾儿女这般敷衍自己作践自己,不是不恨。可再恨,再有想弄死这一干人的念头,可他这会子连骂人掼东西的力气都没有,又能够怎么样的。
只不过,任谁都没能想到,这样的日子,苏铨一熬就是四年多。而且这身体是一天比一天的衰败,生活的质量也是一天比一天的差。到最后,因着缺医少药的,他的脑子大半时候都已经糊涂了,说胡话、寻死觅活的时候都有,可这样的日子,他还是熬了一年多。
……
看着情绪如此低落的可贞,小九晏哥儿都不敢做声,就是汤圆儿都乖的不行,趴在可贞身边皱着小眉头看着可贞。苏慎心里也不好受,上前把可贞抱在了怀里,安慰着可贞。
即便可贞这心里这口气再喘不上来,可生活还得继续,该了的事儿还得了了。
捏了捏汤圆儿的脸颊,拍了拍苏慎的手,“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