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首的白大奶奶一无所觉,仍旧撇了方氏,拉着可贞嘘寒问暖,让茶让果子的,又问这么没把孩子们带过来。只不过,还没两句话就岔到了田皮上,百般的问着可贞田皮买卖的事儿。
要说这白家。还真是挺有渊源的,现如今的白家大爷的亲祖父和苏铨苏铎白氏的娘亲苏白氏是同母兄妹。
听起来绕口,可若是正经论的话,白家大爷也是要唤林氏一声表姐的。
若是没出那么多事儿的话,这走动,也势必是挺亲近的。
只是,据说两家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然是断了往来了。白氏给可贞介绍的时候,也说只拿他家当寻常人家走动就是了,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认亲的那天,太夫人的态度也很疏离。而且那天。白大奶奶的眼神看得可贞心里毛毛的。再加上方氏也指点可贞,告诉可贞不远不近即可,可贞自然不愿太亲近的。
所以即便白大奶奶百般的追问。仍旧迂迂回回,寸土不让。
白大奶奶见可贞嘴巴这样紧,便知道苏家非但没有一点想帮他们的意思。而且看这幅模样,分明就是防着她的。
态度瞬间冷了下来。
上了车,可贞并方氏齐齐吁了一口气。
这半日。脑子可一歇都未歇,真是时刻紧张着的。
因为不光是白大奶奶七情上面的态度和对田皮买卖的热忱,还有白家两位姑娘上上下下的打量的眼神。这妯娌二人面上虽不显,可心里却俱是毛毛的。
直到这会子,才有功夫说说体己话,缓上一口气。
方氏出身金陵望族。幼承庭训,不仅是被当做当家主母来教养,更是以一族宗妇的标准来悉心培养的。
三从四德。女子四行已经是刻在了骨子里,是和她的生命血肉一般重要的存在了。
谨言慎行,择辞而说,这已是成为了她性格中的一部分了。
而可贞,虽然素喜八卦。可也知道环境比人强,知道“贞静”二字。知道自己所在的世道。别说女子,即便是男子,也是能说则说,不能说的,一句多的话也不能说的。
所以妯娌两个,虽然平日里也喜欢说些家长里短的,分享分享消息,相互了解了解这金陵府的人和事儿,可尺度却总是把握着的。
像这白家,因为是太夫人的娘家,二人还自来没有分说过什么。
不过这回,倒是顺口就议论上了两句了。
“白家大姐儿翻了年都十六了,之前也说过好几回亲事儿,可白家这些年……朝堂无人,家底也略显简薄,除了扯了咱们家做大皮,再没有一丝旁的助力。钱权势,什么都沾不上边儿,门第高些的人家自然看不上他家。再有稍稍简薄或是没落了的人家上门求娶,白家堂叔堂婶又看不上。这不,就一直耽误下来了……”
说起来,很有些唏嘘。
可贞自然明白方氏的未尽之语的,白家这些年渐渐式微,白家大爷勉强中了秀才后,就再无下文。这些年,都在打点家里的庶务。可貌似也不是这块料,被那些个庶务弄得焦头烂额不算,打点着还都从指头缝里漏了出去了。听说,已然是入不敷出挪了东墙补西墙了。
听说太夫人也劝过这两口子,建议他们把白家老宅子卖了,卖得的银钱买个地段好些的两进三进的宅子,他们家人口又不丰,也就尽够了。而余下的银子也能勉强置办些田产,不管怎么样,凭着租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总是能够的了。
可这两口子却俱是不同意,宁可求亲靠友,也不肯卖了老宅。不仅不肯卖,甚至觉着太夫人想让他们卖祖产,实在是别有居心,还怪罪上了太夫人,气得太夫人再不管他们家的事儿了。
也不想想,这祖产除了这座老宅,铺子田地的,还有什么是没被他们变卖掉或是赔掉的。
可贞之前听着白氏说过后,说实话,也没觉着怎么样,毕竟实在是对这白家没什么印象的。可现在亲眼见了,才知道究竟有多入不敷出。连正院都如此萧条,连正厅里的家什都不齐全了,旁的院子屋子想想便也可知了。
姑娘的嫁妆哥儿的聘礼都凑不出来了,还守着这偌大而空旷衰败的宅子充门脸,又有什么用。
回家后,太夫人欢欢喜喜的问了两句话,就让她们各自回去歇着了。
只不过,可贞方氏一走,太夫人的脸便耷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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