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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晶盒子里装的,是黄廷礼儿子的肺。
他研医成痴,却治不了儿子的病,让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因此在儿子死后干脆开膛破肚,将染病的肺取了出来。
正因如此,人们才都认为他疯了。
因为在常人看来,人活着的时候当然要尽力救治,可人死了再不舍也得撒开手,尽早入土为安。
可他却偏偏不这样做,更没给儿子留一个全尸。
这实在有够骇人听闻。
不过在外人看来离经叛道的行径,苏好意和司马兰台却并不觉得意外,他们也是在仙源山学医的,知道黄廷礼这么做不过是效法敬贤室里的情形罢了。
苏好意在屋里待不住,便到院子里来。
黄廷礼的妻子于氏正在院子里择菜,准备给客人做午饭。
苏好意便走过去跟她搭话。
于氏看上去比自己的丈夫老了许多,其实她比黄廷礼小四五岁呢。
只是因为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坎坷忧患,故而格外显老。
苏好意早就发现,女子的面相往往比男子的更能显出境遇来。
若一个女子脸上皱纹少n眼中神采足,必定活得如意。
如果双眼无神,皮肤粗糙,那必定日子煎熬。
黄廷礼的妻子原本过得也是衣食无忧,受人尊敬的日子。
可因为儿子的病到最后倾家荡产,只落得茅屋存身。
“黄夫人,我帮你摘菜吧。”苏好意蹲下身,也抓起一把菜来。
“怎么能劳烦你呢!我一个人来就好。”黄夫人十分客气:“只是没什么好的款待,怠慢你们了。”
“黄前辈他……”苏好意想从黄夫人这里问一问黄廷礼的情况:“这么多年还不肯放弃吗?”
黄夫人向屋里看了看,从她的神情上,苏好意能看出她很畏惧自己的丈夫。
“唉!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黄夫人叹息道:“九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苏好意问:“黄前辈是仙源山的弟子,令郎得这个病他自己治不好,难道就没想过回去求助那里的夫子们吗?”
黄廷礼医术再高,只怕也超不过仙源山的那些夫子们。这里也去仙源山不过千里之遥,想要去那里也并不难。
既然在儿子死后,他都苦苦不肯放弃,为何在当初人还活着的时候不想尽一切办法救治呢?
“我也不知为什么,”于氏黄夫人艰难地摇摇头:“早在继先的病拖到五年的时候,我就跟他提过这件事,可他却说自己会想办法治好的。到后来,儿子眼看不行了,我又求他带儿子去仙源山治一治,他依旧死活不肯。我也不知为何他再也不肯回那里去,就连当时他在仙源山学医师的几个同窗好友,在他下山之后就再也没见了。人家还几次写信给他,他也不肯回一个字。”
苏好意听了黄夫人的话,忍不住在心里琢磨,黄廷礼为何再也没回仙源山,难道他是仙源山的弃徒吗?
转念一想,不对。
因为司马兰台曾经在仙源山的弟子簿录里看到过他的名字,如果是弃徒的话,早就把他的名字抹去了。
黄廷礼在仙源山学医和司马兰台隔了二十年,二十几年后,司马兰台依旧能看到他的名字,足以说明他是仙源山承认身份的弟子。
此时屋内,司马兰台和黄廷礼依旧在讨论黄继先的病症。
司马兰台仔细看过了水晶盒子里的肺叶,上头有老大一个肿块,几乎将整片肺都侵占了。
司马兰台为了研究透彻,从那肿块上切下一小片来仔细查看。
黄廷礼也没阻拦。
司马兰台观察了半天,将手洗净,从黄廷礼开的那些药方里拿出一张,说道:“依在下看来这一张应该是最对症的,只是还需再添上一味药。”
“这方子是我最初开的,”黄廷礼望着那已经泛黄的纸页说道:“只是连着吃了一年多,却并不怎么见效,所以我才又换了方子。不知你说要加一味药,是要加什么呢?”
“前辈没有试过桑枝吗?”司马兰台问他。
“桑枝?”黄廷礼不解:“这东西不过是祛风止痛的寻常药材,怎么能治这种疑难病症呢?”
他给儿子用的药可都是功效显着的名贵药材,这寻常草药哪会管用?
“桑枝除了有以上的功用,还有通经除痹的功效,令郎年幼体弱,不该用虎狼之药为臣。”司马兰台道:“反倒是药性柔和些的更适宜。”
“若是小病,自然可以用一些草药。可他生的是肺痈,若不用猛烈些的药,只怕挺不到十六岁。”
司马兰台也不恼,只是说:“如若要在下开方子,便是在您这方子上再加一味桑枝就足够了,当然,要炙过的。”
“呵呵,我还当你这仙源山的弟子有多高明的手段呢!”黄廷礼脸上尽是失望之色,将自己的药方尽数收了起来。
司马兰台见他有逐客之意,便也不等他发话,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苏好意见他出来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叫墨童把车套上,继续赶路。
黄廷礼随后走出来,向司马兰台道:“你年纪轻轻自以为学到了本事,告诉你,就凭我近三十年的经验也对付不了的病症,你一个小娃娃加一味桑枝就想治好?也太不自量力了!”
苏好意听了不高兴,说道:“黄前辈在仙源山也不过才学了三年而已,就以神医自居了,我师兄早已是圣心学宫的佼佼者,却也远不如你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