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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之仪走到板桥上,珍而重之地捧着他写的那篇《竹枝赋》。
侍者们正给每桌上莼菜鲈鱼羹,趁那些肚子里没二两油的家伙都忙着胡吃海塞,他得抓住这机会显示自己清高不俗。
他不敢走得太近,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地向亭子里头的人行礼。
不一会儿从里头走出个红衣少女来,只见她雪肤樱唇,明艳不可方物。
冯之仪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把头低了下去。
那红衣少女从他手中接过文章,略看了一眼,笑言道:“原来是冯秀才,当真是一表人才。”
语声清脆如碎玉,地道的京城口音。
“姑娘过誉,在下愧不敢当。”冯之仪口上谦逊,心里却美得要死。
那红衣少女回身的时候不小心鞋子掉进了水里,冯之仪眼疾手快,一躬身给她捞了起来。
殷勤道:“只是鞋底沾了水,不妨事的。”
少女嗔道:“谁要穿它!这鞋子本就是借别人的,太大了不衬脚。”
冯之仪拿眼睛一溜,果然见她穿在脚上的那只鞋子后边空出一指有余。
但他很快就被那只光着的脚牢牢吸住了双眼,那只白生生的小脚好似软玉雕出来的一般,连指甲片都粉莹莹的,爱死个人。
“看什么呢?!好一个呆头鹅!”红衣少女丢下一句话转身跑了。
跑出去没多远,又回头朝着冯之仪笑了一下,这一笑顿时让冯之仪神魂飘荡,不知身在何处了。
鬼使神差的将那只绣鞋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递进去的文章如雪片一般,哪怕最不堪的也得了一只湘妃竹管的毛笔。
但冯之仪的却迟迟没送出来。
看看天色向晚,那红衣少女又走了出来,这一次她脚上换了一双鸦青素面的双梁鞋,更显得一双玉足小巧可爱。
她向众人发话道:“多谢众位盛情,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我们公子也乏了,明日便不多会客,只请这四位单独见面。”
说着念了四个人的名字,其中就有冯之仪。
叫到他名字的时候,红衣少女特意朝他看了一眼,似是别有深意。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道这四个人被看中了,有扫兴离开的,也有上前恭喜套近乎的。
冯之仪志得意满,表面上还要装作毫不在意。
只是往回走的时候,整个人像服了仙丹一样,脚下生风。
果然,人的运气到了城墙都挡不住。
那天给自己算命的那个人还真是神了!可惜自己那天身上没带什么钱,只给了他两个铜板。
冯之仪不是个大方的人,甚至算得上是个食财钱黑的货色,可他愿意为了好运气花钱。
等他回到家,家里已经掌了灯。桐花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在等丈夫的好消息。
“怎么样了?可见着那位高公子了?”桐花赶着问冯之仪。
“高公子特意邀我明天见面详谈。”冯之仪不愿跟她说得太详细,桐花不识字,说了也不懂。
但就这一句也足够让桐花喜出望外了,她笑得合不拢嘴,亲自下厨去给丈夫炒了一盘腊肉冬笋片。
冯之仪忽然就觉得她的那双大脚格外碍眼,像踩着两只船似的。
第二天一早,冯之仪就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裳。
他连早饭都没好生吃,也丝毫不觉得饿。
他在铜镜前照了又照,觉得今天的这四个人里自己的模样是最体面的,年纪也最轻。
桐花今天破天荒地雇了一辆马车,让丈夫坐着出城。
她手里虽有从冷茹暄那里骗来的钱财,却并不敢大手大脚。
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况且也怕那些东西贸然出手,被冷家的人看见,惹出麻烦。
他们夫妻两个迄今为止,只将里头的一只珠钗拆了,散卖了珍珠,其余的一概都没动。
许多个夜里,他们夫妻两个关上门窗,在灯下一遍遍抚摸欣赏那些宝贝,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冯之仪到了散仙园,另外三个人也先后到了。
彼此脸上云淡风轻,其实暗地里都在较劲儿。
“公子还没吃早饭呢,几位稍等。”这次来传话的就是昨天那位红衣少女,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捧着几盘点心,放在桌上让四人慢用。
冯之仪借口解手跟了出来,他就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走着,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红衣少女便对那两个小丫鬟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稍后就到。”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别乱嚼舌根子,当心我拔了你们的牙!”
那两个小丫鬟唯唯诺诺的去了,红衣少女就站在一株柳树下,垂柳依依,却不及她的腰肢柔软纤细。
“冯秀才,你做什么跟在人家身后?好像个贼!”红衣少女说起话来呛呛的,却格外勾人。
冯之仪的心像被羽毛撩拨着,轻盈得几乎要上天。红衣少女说自己是贼,莫非是自己偷了她的芳心不成?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轻易不能造次,于是依旧装出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向那少女躬身行礼,问道:“敢问姑娘芳名?在下也好称呼。”
“我才不说呢!”红衣少女不肯回答:“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冯之仪赶忙出言阻拦:“姑娘留步,不知你们公子是京城哪家府上的?”
“你这人不老实,”红衣少女板起脸:“看我不告诉公子去!”
冯之仪吓坏了,急忙央告。
红衣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指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