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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好意畏罪自尽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仙源山又掀起几许波澜。
人们开始越来越确信苏好意就是害死孙康的凶手,就连之前认为苏好意无辜的那些师兄弟们如今也开始动摇。
虽然没人说出口,但彼此心照不宣。
只有石勉和花芽依旧莫名其妙地笃信苏好意无罪,但却说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来。
学堂里比往日都安静压抑,几乎没人闲聊了。
谁也不愿提起这令人不快的事,这件事无论怎样都是仙源山的耻辱,而他们作为仙源山的弟子也一样觉得羞耻。
鉴于苏好意如今还未恢复,所以夫子们暂时也没为难她,任她留在青芜院养伤。
她差一点儿就丧命,如果不是施救及时,早就魂归西天了。
这天正在断鸿夫子的课上,外头有人进来将夫子请出去了。
断鸿夫子出门前叫众弟子自己温习功课,不许贪玩。
他走后,有人小声问道:“不会还是和苏八郎有关吧?难不成他招了?”
立刻有人制止:“专心学业,莫论是非。”
于是学堂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翻书和写字声了。
断鸿夫子被叫出去,是因为有人上山来了。
这个人是孙康的母亲。
断鸿夫子作为孙康的夫子兼学正,自然要出面相见的。
孙康家离仙源山也不过七八百里的路,因此孙康失踪之初,众人都以为他私自下山回家去了。
也曾派人找过,但没找到,也没惊动其家人。
孙康的母亲年纪也不过四十出头,可看面相却比几位夫子还要沧桑。
孙康自幼丧父,是孙母一力将他抚养长大。
孙康家祖上也曾显赫过,因此他的母亲出身也并不低微,父亲是进士出身,她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
只是出嫁后几经波折,清贫无依艰难度日。
孙康便是她亲自启蒙的,当地人都说她堪比欧阳文忠的母亲。
随她上山的只有一个婆子,是她嫁到孙家的陪房。
见到几位夫子后,孙母道了个万福,语气歉然地说道:“几位夫子打扰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抛头露面,更不该轻易上山来的。只是近来总是频频梦见我家康儿,他浑身血污,神情凄苦,只说让我带他回家去。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主张,家里又没有主事的男人。因此只好亲自来见一见我儿,庶可彼此安慰。此时天色尚早,我见一见他便下山去了。”
孙母到底是知书达理的人,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
几位夫子互相看了看,心下都十分为难。
可孙家人既然已经来了,这件事就不能再瞒下去了,毕竟纸包不住火。
最后还是断鸿夫子开了口:“孙夫人,本来我们还想些日子去探望您的。但既然您已经来了,关于令郎的事便只能直言相告了。”
“怎么?康儿闯了祸不成?”孙母一听立刻变了颜色:“请夫子们高抬贵手,他必定不是有心犯的错。”
孙康能进仙源山,他们母子两个都十分高兴。儿子夙愿得偿,母亲也颇感安慰。
原本孙夫人也想让儿子走仕途,但孙康觉得习医更有保障,且不必像仕途那么艰险,更主要的是能侍母尽孝。
何况孙母也知道,能进仙源山学医,就等于有了金饭碗,不会比做官差。
所以听断鸿父子如此说,她便以为孙康在仙源山闯了祸,有可能被逐下山去。
“孙夫人不要误会,并不是令郎闯了祸。”疏桐夫子道:“还请您不要过于激动,事情已经出了,谁都无力回天。”
此时孙母脸上的表情已经僵掉了,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愿去面对。话噎在喉咙里,直是问不出口。
“孙夫人,数日前令郎的尸身在山下被人发现……”断鸿夫子刚说这一句,孙母便双眼一翻,向后倒了下去。
婆子忙扶住她,哭着叫夫人。
雪枭夫子上前,从容不迫地把孙母救醒了。
孙母悠悠转醒,但双眼依旧呆滞。
孙康是她的独子,儿子死了,她的天也塌了。
“孙夫人,请节哀。”几位夫子只能以此劝慰:“人死不能复生。”
“我儿子是怎么死的?”孙母悲伤到了极点,反倒没了眼泪。
她如今的神情才真的叫人从心底生畏,没有呼天抢地,反倒克制冷静到了极点。
“目前只能判定令郎是从山上摔下去殒命的,”疏桐夫子斟酌着说道:“但……”
“我儿子绝不会自己掉下去的,”孙母毫不留情地打断:“在他三岁的时候,我就告诉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孙家只剩他一根独苗,我虽然盼着他成材,却更注重他的安危。我儿子是不是得罪了谁?才被人害了。”
孙母这个其貌不扬、干干瘦瘦的老太太心里却一点儿也不糊涂。
夫子们谁也不能出言反驳,知子莫若母,别说孙母一口咬定孙康不是自尽,就是他们的推断来看,也应该如此。
“目前还没找到真凶,但请您稍安勿躁,我们一定会给贵府一个交代。”疏桐夫子言辞恳切。
多少年来,仙源山从没出过如此恶事,就算孙家不追究,他也一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真凶还没落网,总有嫌犯吧?”孙母目光炯炯,看谁一眼都像是两把短剑刺过来。
“您是明辨是非的,当知嫌疑只是嫌疑。”疏桐夫子温言道:“请您一定信任我们,不会让令郎含冤负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