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姹儿姨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房中琵琶声渐弹渐低,却始终不曾完全断绝。
到后来,已经如轻烟般渺渺,听得人心疼。
苏好意在房门外整整陪了三天,只是抽空胡乱吃口饭,轻易不敢擅离。
睡觉也就在姹儿姨门外临时搭了张床。
楚腰馆也连着歇业三天,姹儿姨这幅样子哪里还能听那些欢歌笑语声?
苏好意想起戏文里那句“情深不寿”来,以前不大懂,如今却无师自通了。
用情至深必然伤身,的确容易生病减寿。
好在三天后,姹儿姨开了门。
苏好意就在门外,见门开了,急忙迎上去叫了声“娘”。
姹儿姨明显瘦了,像一株清瘦的梅树,嗓音哑如断玉,粗糙中带着旧日的清润:“我无事,了了这份宿孽,也算完了这辈子的情债。世上再无他,我也不必挂念了。”
姹儿姨摇摇欲坠,苏好意连忙扶住了她,说道:“娘,你累坏了。我叫人给你拿些吃的喝的,你用些茶饭再好好睡一觉,慢慢把精神养足了。”
“我要先洗个澡。”姹儿姨道。
“饿着洗澡可不成,”苏好意劝道:“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实在吃不下,喝点粥也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姹儿姨伸出手拍了拍苏好意,她的指尖很凉,带着倦意:“不洗漱我吃不下去。”
苏好意只能顺着她,亲自去准备洗浴的水。然后叫了软玉和莺哥儿陪着姹儿姨。
众人虽然都不明白姹儿姨到底是因为什么如此伤神,但是谁也不胡乱打听。
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就清楚了她的脾气。她想说的不必问,不想说的问也不会说。
何况姹儿姨这样的身份,经历多是必然,过多追问便不是真的关心,而是揭伤疤了。
这边姹儿姨去洗澡,苏好意忙亲自到厨下叫人安排吃的,专要易消化又合口味的。
厨娘做了两人的份,说道:“八郎这几天也没好生吃饭,你陪着姹儿姨用些,她也能多吃些。”
姹儿姨说自己放下,还真就拿出放下的样子来。
洁净了身体换上干净衣裳,一顿饭也吃得有滋有味。
苏好意大感安慰,细一想自己的娘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性子,做什么事都不拖泥带水。
自己真是由衷的佩服。
吃过饭,还不到正午,姹儿姨说要睡。
苏好意忙叫人收拾了桌子,亲自给姹儿姨铺好床。
如今天气不凉,只需盖一条薄被就好。
苏好意为了让她睡得安稳,特意把床帐放下来。
刚转过身准备出去,姹儿姨忽然开口:“丫头,女人一生总要遇见一个人。你要记得,缘来的时候不必推拒,缘尽的时候不必强留。一旦下定决心,便要义无反顾。但他若不爱了,你一定要尽早抽身。”
苏好意愣了一会儿,才答应道:“我知道了,娘。”
这是姹儿姨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跟她讲这事,苏好意其实并未领悟多少。
别看她自幼见的便是风花雪月,但其实于情之一道甚是懵懂。
大约是见过了太多逢场作戏,也见过了太多儿女情长,反倒矛盾得不知如何是好。
更何况,她一直顶着个男子的身份。
苏好意不是个自寻烦恼的人,所以转身就把这事撂下了。
不管怎么说,姹儿姨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对苏好意来说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此时已经快到中秋,苏好意忙着打点送人的礼物。每一样都要亲自过目,甚至有的人家还得她亲自送去。
从她十五岁起,这些事就不用姹儿姨操心了。
这天过午,苏好意亲自赶了车去送礼,估摸了一下得天黑才回来,所以就叫姹儿姨他们晚饭不必等自己。
众人也不在意,只叫她赶车慢些。
兰台医馆掌了灯,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
“公子,咱们今儿回府去吗?”墨童请示司马兰台。
“回去吧!”司马兰台想了想说:“该给夫人诊平安脉了。”
司马兰台回京一年有余,经过他的精心调养,母亲如今的情形比往年好了许多。
但心疾和其他的疾病不同,很难根除,且发作起来常常没有征兆,所以得加倍小心。
主仆两个于是从医馆里出来,正准备上车,一个半大孩子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穿着粗布衣裳,不少地方还打了补丁,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兰台公子!兰台公子!”那孩子边跑边叫,慌急得不得了。
“是有人病了吧?”墨童猜测,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着急。
“兰台公子,快去救八郎!”那孩子转眼就跑到了近前,扶住膝盖半弯下身子,喘得死去活来。
“八郎怎么了?!”司马兰台就听不得苏好意有事,也是她实在多灾多难,把个司马兰台都吓出心病了。
“小人无意间在渔鼓巷撞见有人打晕了八郎,把他带去了羞花公主府。”那孩子年纪虽不大,但说话却伶俐:“小人觉着不对劲儿,就赶紧来找您了。一来那地方离楚腰馆远,二来便是告诉了姹儿姨他们,他们又怎么敢到公主府去要人呢?”
“好孩子,多谢你!”司马兰台由衷感谢:“你随我上车,回头必要好好谢你。”
“公子,就别叫他跟着了。”墨童忙拦道:“万一叫人看见了,回头会找他的麻烦的。我认得他是在春愁河畔卖果子的甘婆婆的外孙子,等救了苏公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