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就阴着,令人气闷难当,好像随时都会下上一场大雨。
玉府人声寂寂,只看得见几个仆人在往门外的马车上搬东西。
玉如璧一袭素衣不施粉黛,拜别了家中长辈,准备去家庙无求庵。
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大小姐自己要去庙里清修,为家中长辈祈福。
栀子哭得双眼红肿,站在车前扳着车辕哀求道:“小姐,我知道我手笨嘴拙,可你好歹带上我,也多一个人伺候。”
“有奶娘跟着我就够了,我是去清修,自然一切从简。你留下来服侍老爷和夫人吧。”玉如璧微微笑着摸了摸栀子的头说。
栀子哭得更厉害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姐的苦心她怎么能不明白?把自己留在府里,过一两年就能嫁人了,如果跟着她到庙里去就不能够了。
什么时候小姐都会替别人打算得好好的,多少委屈烦难都自己咽了。
玉如璧上了车,车夫扬起马鞭。马蹄哒哒,车声辘辘,栀子跟在后面追了老长一段路,直到马车走远了才哭着往回走。
玉柏坐在窗前,一脸的颓丧,两眼失神地望着窗外那棵梧桐树。那还是新婚时他和发妻一同栽下的,玉如璧第一次会叫爹爹也是在那棵树下。
如璧这名字是他取的,身为父亲,他希望女儿如同白璧一般洁净温润。
玉如璧也的确长成了他所期望的样子,才貌俱佳,温婉知礼。
可偏偏世间好物不常在,一场飞来横祸让无瑕玉璧坠入泥淖,外人看了尚且痛惜,又何况身为亲生父亲。
一想到年纪轻轻的女儿进入空门带发修行,玉柏的心就坠入无底深渊。
颜氏知道老爷此时心境落寞,在一旁慨叹解劝道:“老爷且放宽心些,如璧是个有心胸的孩子,为了全家的名声着想去家庙清修。咱们也该体谅她,你好好保重,免得让她担心。”
玉柏沉重地叹了口气,心中的郁结无论如何也散不开。
这时天上滚过一串闷雷,眼看着就要下雨。
管家从外头飞跑进来,帽子都跑歪了。
一进门就说:“老爷、夫人,衣大人来了!”
“哪个衣大人?”颜氏一时没省过来。
“是衣尚书衣大人,他亲自来了。”管家说。
“衣大人来做什么?”玉柏也感到诧异,他一向和衣崇柏没有什么私交。
“是来上门提亲的,”管家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说:“衣大人说他亲自上门来提亲,请老爷和夫人见一见。”
“这……提什么亲?给谁提亲?”玉柏和颜氏两个一边起身一边问。
“小人也没敢细问。”管家如实说道:“只是暂且把衣大人请到前厅喝茶。”
玉柏心中狐疑不定,衣崇柏号称大夏官场上的“衣鬼头”,心机可不是一般的深。
他亲自上门提亲,究竟是怎么个缘由?
不过人家既然来了,玉柏自然得出面款待。勉强打起精神,和颜氏一同到前院来。
“不知尚书大人到了,有失迎伢,还请恕罪。”玉柏进门就施礼。
“玉大人说哪里话?是我不请自来,还请原宥唐突之罪。”衣崇柏生的十分精明,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能一眼入骨。
一旁颜氏命人上茶上点心,看着衣旭站在旁边,就说:“衣公子快请坐,不知你喜欢吃什么点心?”
“夫人不必张罗,我今天带犬子来是要向贵府提亲的。”衣崇柏直截了当:“因为实在有些仓促,礼数上难免有些缺欠,还请见谅。”
“大人亲自上门,不知……为谁提亲?”玉柏陪笑着问。
“令爱如璧小姐正当芳龄,犬子衣旭今年二十有一,尚未婚配。衣某今日前来便是替犬子向如璧小姐提亲的。”衣崇柏笑容可掬:“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玉柏和颜氏当场都愣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衣家的门第当然比玉家高出许多,但衣旭是个傻子,谁家有女儿也不想嫁给傻子为妻。
可此一时彼一时,玉如璧如今名声不好,有些门第的人家都不愿娶她为正妻。
颜氏的心思更为活络,很快就理清了当中的利害关系。大约也是旁观者清的缘故。
与其让玉如璧在家庙清修,青灯古卷了此一生,还不如把她嫁到尚书府去。
如此自然能帮衬娘家不少,就算有人想再说三道四,也得掂量掂量。
玉柏却还迟疑:“大人可是要聘我家女儿为正室吗?”
“这是当然,我都亲自来了,当然是明媒正娶。”衣崇柏笑着指着旁边站着的两个官媒说:“不信可问她们两个。”
颜氏在一旁却着急了,小声对玉柏说道:“老爷,如璧还没走远。”
一句话提醒了玉柏,连忙叫人:“快去把大小姐追回来!”
话音未落,衣旭就冲出去了。
此时外头已经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在人身上生疼。
“再快着些,别叫小姐淋了雨。”奶娘在车上对车夫说。
如今小姐身子弱,淋了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车夫紧抽两鞭,马儿奋力跑了起来。
来到无求庵门前的时候,雨已经下起来了,所幸还不算大。
车夫撑了伞在车下等着,奶娘先从车上下来,回头去扶玉如璧。
一匹马从后边箭一样冲了过来,马上的人**的,显然一路淋着雨。
那马到跟前就停下了,骑马的人从上面滚下来,站到了无求庵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