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呼啸,仿佛把天地都撼动了。
前来郊祭的文武百官站在冰天雪地里其苦万状,哪怕穿的再厚,时间久了也难免被寒气渗透。
高明臣不敢露出担忧的神色,能陪皇帝祭祀是莫大的殊荣,身为臣子本就应该为朝廷鞠躬尽瘁,区区寒冷又怎能缩栗畏惧。
只是他实在有些不放心老父亲,高太傅已是耄耋之年,老人都怕冷,何况今日这般严寒。
可因为高太傅年高德昭,每年的郊祭都得由他主持。这是皇帝的意思,更是太后的意思。
裕庆皇帝今年只有十七岁,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前朝有永王摄政,后宫有太后操持,他连亲还未成,一切事宜都是按部就班,也看不出有何特质来。
永王今日穿着金钱蟒狐皮大氅,海獭皮帽子,他个子不高,又有些发福,一张脸看上去十分和蔼,虽手握重权,却从不疾言厉色。
先帝过世已经十年,永王作为先帝的亲兄弟,自然就担起了摄政大任。
这十年间,大夏国称得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对永王的评价也甚高,认为他是一位难得的贤王。
在青坛祭过天后要到黄坛祭地,永王小步快走赶到裕庆皇帝身边,狂风吹得人张不开嘴,永王便用衣袖掩住口鼻,向皇帝耳边说道:“陛下慢着些,一会儿我叫两个侍卫搀扶着你上去。”
小皇帝一脸难色,向永王哀求道:“皇叔,天实在太冷了!我都快冻僵了。这天我已经祭过了,你代我祭地吧!”
“这如何使得?!天子祭祀天地方为天经地义,我怎能冒充?!”永王摇头道。
这时又一阵狂风吹来,掀起的沙子直往人的脸上拍。小皇帝捂着脸,钻回到轿子里去,再也不肯出来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高明臣扶着高太傅走了过来。
“陛下!祭祀的时辰已经到了,不好再耽搁,”高太傅在轿子外请求道:“请您快快出来,也不过是一两刻就好了,用不了太久的。”
“咳……咳……”小皇帝不停的咳嗽,艰难地说道:“太傅老人家,朕也知道该去祭祀,可身子实在撑不住了。咳……咳……我的咳喘又犯了,被冷风一吹就上不来气。”
裕庆皇帝的身体从小就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不但每年冬天的时候都要犯咳喘,更有羊角风的旧疾。
一旦受了刺激,就要抽搐昏迷。因此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没有人敢对他过于苛求。唯恐惹得皇帝犯了病,那罪过可就大了。
官员们面面相觑,最后又都看向了永王。
这时小皇帝也在轿子里说:“就叫……就叫皇叔代为祭祀吧!”
“陛下,这万万不可!”永王说得诚惶诚恐。:“臣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
天寒地冻,冷风在旷野上呼啸奔驰。所有的人都已经在露天冻了一个多时辰,撑不住的大有人在。
小皇帝的任性官员们都见识过,又何况他的身子实在支撑不住。如果一味勉强,似乎也不妥当。
这时便有人提议,让永王代皇帝祭祀。
吏部尚书道:“陛下龙体为重,王爷虽为难,也请勉力为之。否则等时辰过了,只怕不吉利。”
此话一出,便有许多官员附和。
但还有人不同意,身为礼部尚书的高明臣就不赞成,他道:“陛下龙体虽有不适,可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便该祭祀。天子亲身祭祀天地表的是诚心,若让人代替,只怕天地会怪罪。”
“陛下的意思是让永王代为祭祀,那便遵从圣旨即可,”户部侍郎说道:“否则不就是抗旨不尊的吗?”
“是啊,王爷,您一向为陛下分忧,今日也不该罔顾陛下龙体,不能怕人非议,就失了臣子的本分。”
“别的事能分忧,祭祀这种事又怎能随意?!”
人们各执己见,争论了好半天还是没有结果,眼看着祭祀的时辰就要过了。
永王几次恳求皇上出来祭祀,但皇上就是不肯出来。于是他一脸难色地对高太傅说道:“太傅您是三朝老臣,也是群臣中最年长的一位。祭祀之事非同儿戏,还请您做个主张。事先说好,无论您做怎样的决定,众人都必须赞同,包括我和陛下。”
“王爷说的对,还是高太傅做主。”众人都推举高太傅做主,因为这样一直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高老太爷须发皆白,他原本身材高大,但此时脊背已经有些佝偻了,在寒风中尤其显得苍老,就像一株叶片凋零殆尽的老树。
但他微眯的眼睛依旧明亮睿智,透过神色各异的脸庞,看清了摆在眼前的究竟是怎样一局棋。
“各位既然推我做主,那老朽就倚老卖老了,”高太傅清了清嗓子说:“陛下,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不能为了区区几十个台阶却步。怎奈天气实在寒冷,又不好误了时辰。干脆就将轿子抬到黄坛上去,然后再将陛下搀扶出来。祭祀完毕后,再用轿子将陛下抬下来就是了。”
其他官员听了也没有人出声反对,毕竟在高太傅开口之前,规矩就已经定下了。
裕庆皇帝坐在轿子里,被人抬上了祭坛。
百官按顺序站好,高太傅苍老的声音随着风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天子祭地,百官唱和!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
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
百官跟着齐声念诵,声音齐整洪亮,甚至盖过了风声。
皇上挣扎着祭祀过土地神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