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粮明心灵手巧,接受能力很强,这种活,一看便知。
当然,装依架其实很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大家将一条不锈钢的架条(依架)靠在45c箱内的顶端,一边一条,然后,用电钻打孔,再将螺丝钻进去,钻紧,将依架固定住。
在戴着白布帽的瘦男子的吆喝声中,大家紧张兮兮的装完一个又一个45c集装箱的依架。
杨粮明也紧张的忙着,生怕引起戴白布帽的瘦男子心里不爽。
为什么杨粮明会如此忌惮这个戴白色布帽的瘦男子?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他回宿舍时,遇到了舅舅。
舅舅告诉他,干活的时候,能偷懒就偷懒,不过,看见那些戴白色帽子的千万不能偷懒,因为,戴白色帽子的都是当官的。
因此,杨粮明以为这个戴白色布帽的瘦男子是当官的,所以他丝毫不敢偷奸耍滑。
当然,即便这个戴白色布帽的瘦男子没有在现场吆喝,杨粮明也不会偷奸耍滑,他不是这种人,让他干活的时候偷奸耍滑,他心里会很不安,良心会受到谴责。
“丢你老母,快点快点。”
在戴着白色布帽的瘦男子的凶巴巴的催促声中,所有的临时工大气都不敢出,都在紧张的忙着。
忙到10点钟的时候,忽然,杨粮明看见外面有几个医护人员从车间的大门口进来。
“出什么事了?”
杨粮明顺着医护人员走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围着很多人,包括车间主任‘猴子’,也在那里。
很快,一个工人被背了出去。
杨粮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好在这时,由于出了事情,铁轨上面没有放集装箱下来,因此,杨粮明赶紧跑过去看。
原来,被背出去的竟然是昨天跟他一起招进来然后又被分在同一宿舍的那个河南小伙子。
他的脚被碾断了。
至于为什么会被碾断?
事故是这样发生的,他的一只脚不小心踩在铁轨上,上面放集装箱下来,他也不知道,结果,载着集装箱的铁轮从他脚背上面碾压过去,活活碾压成肉酱。
弄清楚一切之后,杨粮明心里很难过,这个河南小伙子人挺好的,一起被幸运的招进来做临时工,才上第一天班,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工伤。
而且,作为临时工,发生这么大的工伤,厂方根本不会赔偿,只会将伤治疗好,然后就会撒手不管了。
在车间主任‘猴子’的凶叫声中,两条铁轨上面的集装箱又开始往下移动了。
当集装箱移动到合适的位置时,每一个台位又开始进入到忙碌状态之中。
杨粮明这个台位也一样,在戴着白布帽的瘦男子的凶巴巴的吆喝声中,所有的临时工又开始紧张兮兮的装依架。
终于,中午下班吃饭的时间到了。
随着铃声一响,所有的台位立即往车间的大门外面走去。
但杨粮明这个台位不敢,因为,戴着白色布帽的瘦男子还没有发话。
这个戴着白色布帽的瘦男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紊乱了,大家都跑光了,他才凶巴巴的操着浓重的广东口音说;“下班,丢你老母。”
戴着白色布帽的瘦男子命令一下,所有的临时工们如获大赦似的,赶紧往车间大门外走去。
杨粮明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走着走着,他看见了舅舅。
只见舅舅站在门外,一见杨粮明出去了,笑呵呵的问;“粮伢子,觉得这里干活怎么样?”
“还行。”
接着,杨粮明又说;“就是那个当官的有点凶,老是在催我们快点快点,就跟催命一样。”
“哪个当官的?是不是猴子?”
“不是猴子,是另外一个。”
杨粮明一边说,一边指着戴白色布帽的瘦男子的背影;“就是他。”
“他?”
舅舅愣了一下。
然后说;“他不是当官的,也跟我们一样,是普通工人。”
“他不是当官的?”杨粮明感到挺意外。
“对。”
“那他怎么?”
“怎么什么?”
“那他头上怎么戴着一个白帽子?舅舅,您不是说,只要是戴白帽子的,都是当官的。”
“???”
舅舅又是一愣。
然后他马上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戴白色安全帽的都是当官的。”
“???”
这下,轮到杨粮明发愣了。
“舅舅,你是说,戴白色安全帽的才是当官的?”
“没错。”
“……”
杨粮明哭笑不得。
弄了老半天,原来,这个戴白色布帽的瘦男子,不是当官是,而是一个普通员工。
既然是普通员工,那么,杨粮明也没那么忌惮他了。
半个小时后,也就是这天下午上班的时候,戴着白色布帽的瘦男子又在凶巴巴的吆喝,动辄就是‘丢你老母’。
但杨粮明根本不像上午那么忌惮他了。
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了就行。
至于这个戴白色布帽的瘦男子,根本不鸟他,就当做是耳边风。
要是他催毛了,杨粮明还会瞪他一眼。
杨粮明这种跟上午迥然不同的反应,令这个戴白色布帽的瘦男子颇感意外。
他哪里知道,并不是他吆喝得不够凶。
而是杨粮明已经知道了,他不是当官的。
而是一个跟舅舅一样的普通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