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拍拍柳晓楠背上的背包说:“这是留作纪念的,不是用来招摇撞骗的。才一眨巴眼的功夫,野蜂蝴蝶满天飞。”
柳晓楠争辩:“什么才一眨巴眼的功夫,等你快一个小时了。”
谷雨理直气壮:“好不容易大方一回,还不得认真地挑选挑选。”话题一转,难为情地说:“越买越起劲儿,花了你不少钱。”
“之前委屈你了!”柳晓楠深有所感地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我才理解诗仙这两句诗的豪放之处。”
天色渐暗,路灯亮起幽暗的光。两个人去吃饭,柳晓楠坚持去那家谷雨带他去过的西餐厅。还是那个雅间,还是那个曾被柳晓楠恶心跑了的小服务员。
小服务员一见柳晓楠,胆怯地垂下头。谷雨好言安慰人家,今天他不会讲故事了。柳晓楠咧嘴一笑置之。
落座后,柳晓楠自己点了两杯咖啡,让谷雨点餐。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端上来,谷雨用精致的小勺轻轻搅动着,赞赏的目光一刻不停地在柳晓楠那张瘦削的面庞上流连。
他眼神中时常流露出的忧郁之色不见了,坚定与自信的背后流淌着毫不掩饰的深情。他真的变了,由内而外,由外及里。
柳晓楠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欣赏着谷雨脸上恬淡的笑意,欣赏着谷雨脖子上手指上,白金所反射出来的璀璨之光。
咖啡微苦而香的气味,淡淡地漂浮,犹如在山上割青草时,草汁所散发出来的辛辣与清香,营造出一种恰如其分的意境。他此时的心境何尝不是如此?
谷雨小口品尝着咖啡,期待着。柳晓楠坚持重返这里,必定有话要说。她耐心地等待着,用火热的眼神鼓励他大胆说出来。
柳晓楠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吐露出咖啡一样浓香的话语:“谷雨,我没有后顾之忧了,以后可以好好地爱你。”
这是从他的口中第一次说出爱字,爱字与他太过吝啬太过沉重。谷雨并不感到意外,她说:“我相信,我接受。你能说出来,说明你做好了为承诺负责的心理准备。”
柳晓楠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服务员,缓缓地说:“第一次你带我来到这里,我心里是有抵触情绪的,或者说,是一种不健全的心理在作祟。我复读的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十块钱,一年的复读费还不够那天的一顿饭钱,心里极其不平衡极其自卑。当时我想,你有钱你就花呗,反正我没钱。我穷我有理,我有的你不具备,不然,你也不会请我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消费。其实,这就是你所说的心里虚弱的表现,是另一种典型的阿q的存在......”
谷雨打断柳晓楠的话:“别说了,晓楠。你这样说自己,心里不疼吗?”
“疼,无比的疼!可总比披着虚伪的外衣要好。”柳晓楠坚持说下去:“没有勇气剖析自己,如何能在中剖析别人?相见以来,我一面维护着自尊,一面暗暗希望你能主动为我多做一些。甚至想,是你主动的,自然要多付出一些。你说钱是王八蛋,我更是个王八蛋,把你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心理阴暗扭曲到何种程度?”
看着柳晓楠痛苦自责的表情,谷雨一面为他利用自己的感情而气恼,一面为他的坦直而庆幸。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朋友,哪一个不是怀有种种目的的?她说:“我理解你的苦衷,我是心甘情愿的,很高兴能为你做些事情。”
“谷雨,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小时候,你凭什么断定我能当上作家?”
“我有先知先觉呀。”
“那你预测一下我的将来。”
“你将来必定事业有成,还有一个把你当弟弟一样疼的漂亮妻子。”
柳晓楠沉吟着:“在这二十多天里,跟导演朝夕相处,我才明白以后要走的路有多远,有多艰难。导演那么大的名气,对艺术的追求尚且严谨而不懈,每一个场景都反复斟酌酝酿,跟我一起熬夜修改剧本,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的觉。作为一个普通写作者,我有什么资本懈怠骄傲?写累的时候,我仰望着星空,问自己,我能达到导演那样的艺术高度吗?”
谷雨坚定地说:“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这需要天赋,也需要后天的磨砺,我知道差距有多远有多高。”柳晓楠轻轻摇摇头说:“我只这样想,我努力过了追求过了,此生便没有遗憾。我渴望成功,渴望那个给了我梦想的小女孩跟我一同分享成功的快乐,希望她不再遭人非议。为了她,我愿意无怨无悔地付出,我很高兴我有付出的能力,我跨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哪道坎儿?”
“世代为农,尽管我跟父亲对抗逃离农村,骨子里总是残存着小农意识。今天带你到这里来,就是想跟过去的那个我彻底告别。”
谷雨见一旁的小服务员痴痴迷迷地倾听,笑着对她说:“他今天有了很多的感悟,真的不会讲故事了。”
柳晓楠说:“这些天很累,明天我想放松一下。咱俩去蛇岛玩怎么样?”
谷雨说:“岛上全是毒蛇,有什么好玩的?”
柳晓楠说:“在你离开农村后不久,我在一本科普书刊里看到一篇文章,专门介绍老铁山蛇岛。除了蛇岛上的毒蛇,还提到了一种候鸟。小鸟的名字我忘了,只记得那种鸟很小很漂亮,叫声清脆响亮,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每年迁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