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雪莲轻装简行,只背着一个挎包走出滨城机场候机楼。
她站在机场前的广场上,仰头久久地凝望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深深地沉重地呼吸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压迫着她的胸口。
她眉头微蹙神色凝重,脚步迟缓地行走在熟悉的土地上、熟悉的城市里、熟悉的人群当中,不像是游子归来,倒像是即将远离故土。
她找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拨打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她小声说着:“妈,是我。我回来了,刚下飞机。”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电话那头的林一丹既惊喜又意外,语气急促:“发生什么事了?”
“妈,你不要紧张。”岳雪莲用轻松的口吻说:“我只是想回来看一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林一丹说:“你先回家,有家里的钥匙吧?那好,我交代一下手里的事情,马上回家。”
放下电话,岳雪莲乘上公交车,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行人和建筑,聆听着售票员报着她心中默念的站名,竟然一个都没错。
而在她的脑海中,呈现的却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各种肤色所构成的闲散人群。
她走下公交车,沿着再熟悉不过的街道,走向那栋生活了十几年的医院职工家属楼。
街道还是那么的肮脏错乱,四处堆着垃圾飞舞着苍蝇。气味难闻的空气中,混杂着小贩子沿街扯着嗓门的叫卖声。
家属楼还是那么的破旧与灰暗,墙皮剥落窗户狭小暗淡,阳台上晾晒着五花八门的衣物,没有一点生气;楼道里依旧堆满了杂物,还是那么的狭窄与小家子气。
打开自家的房门,一股家的温馨气息扑面而来,冲撞着她的视觉嗅觉神经和四肢百骸。她换上拖鞋,急切地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巡视。
家还是那个家,整洁有序,除了多了一些母亲的用品,几乎没怎么变样。地板、家具、书籍、墙壁,无不映着柳晓楠的影子。
当看到墙壁上、书桌上自己的那些镶在相框里的照片,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淌下来。
她站在空旷的家中,任凭泪水肆意地流淌。这是伤痛的泪水,这是悔恨的泪水,这是追忆的泪水。曾经过往的一切,电影镜头一样一幕幕地在眼前呈现,甜蜜的、幸福的、快乐的、期待的,像一记记重拳,锤击着她脆弱的心胸。
要过多久才能彻底忘掉这一切?她单手扶墙,几乎站立不稳。
开门声响起,林一丹推门走进家。岳雪莲泪水涟涟地扑进母亲的怀抱里,终于等来了情感上的依靠。
林一丹扶着女儿回到卧室里坐下,拿来毛巾为女儿擦拭着泪水,心疼地问:“你这孩子,回到家里还哭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
岳雪莲含着泪笑:“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家了?”
林一丹双手捧着女儿的脸:“又是学习又是做兼职的,比在家时瘦了许多,可见美国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好。你回来也不写信提前告诉我一声,晓楠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参加笔会,刚走了没几天,听他说为期一个月,这可怎么办是好?你这次回来能住几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得跟晓楠见上一面。”
岳雪莲听罢,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她说:“时间紧迫,来去顶多一个星期,见不到就不见了吧。”
“那可不行。”林一丹想了想说:“市文联一定知道晓楠具体到什么地方参加笔会,你去打听一下,有电话让他回来一趟,没电话你去找他。”
“妈,我累了,得倒时差。”岳雪莲岔开话题:“美国人的快餐一点都不好吃,快两年了没吃到你做的饭菜,我馋了,给我做点好吃的呗。”
林一丹摇着头,穿上衣服去买菜,心里一直不踏实。女儿这次回来的蹊跷,似乎不大愿意谈起有关晓楠的话题,这里面必定有缘故,吃过晚饭一定要问清楚。
吃过晚饭,方娟听说岳雪莲回国了,跑来凑热闹。岳雪莲给方娟买了化妆品,两个人在小屋里有说有笑,谈论着有关美国的话题。
林一丹在大屋里独自坐着,注意力全部放在女儿和方娟的谈话内容上。很遗憾,即使方娟提起柳晓楠,女儿也是巧妙地回避不谈。
方娟走后,林一丹让岳雪莲坐到她的身边,拉着女儿的手说:“雪莲,你这次回来到底有什么事,还是跟妈交个实底吧。不然,妈会一晚上睡不着觉。”
岳雪莲沉默着,低着头,眼睛不敢看着母亲。
林一丹抚摸着女儿的脸,让女儿抬起头来:“说吧,早说晚说都得说。妈这辈子经历的事情不算少,也许会给你很好的建议。”
岳雪莲咬着嘴唇,鼓足了勇气才小声说:“妈,我在美国结婚了,一个月前的事情。”
林一丹烫着了一般松开手,站起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已是浑身颤抖、面色苍白。
她用力戳着女儿的额头,声色俱厉:“雪莲啊雪莲,你该如何面对晓楠?他母亲患了乳腺癌,住院手术,不知能活几年。即使这样,他也不让我告诉你,怕分散你的精力,还惦记着你在美国受苦,还想着给你寄钱。老爷子去世后,他怕我孤单,每个星期天都来陪我,给我做饭,收拾卫生,做儿子的也未必如此吧?他一直都坚信着你们的感情,可你哪,你怎么忍心做得出来?”
“我没有办法。”岳雪莲哽咽着:“我一直爱着晓楠,致死都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