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走后,姜长玲小声问柳致心:“不要瞒着我了,你跟我交个实底,我还能活几年?”
柳致心握着姜长玲的右手,笑了笑说:“我说了,你可不要害怕。”见姜长玲定定地看着自己,狠狠心说:“医生说了,你属于中度癌症患者,她能保你五年以内没有事,十年以内没有复发,就算是彻底治愈了。”
姜长玲松了一口气:“五年足够了,能看到儿子女儿结婚,说不定还能抱上孙子。”
柳致心抚摸着妻子湿漉漉的额头:“出院后咱们去做化疗,我经历过死亡我知道,生命是顽强的,一定会有奇迹发生。我才退休,你一定要再陪我十年二十年,不然说不过去。”
一阵疼痛从胸口袭来,姜长玲咧了咧嘴,苦笑着:“我倒想陪你一辈子,就看老天爷让不让了。”
三天后,姜长玲手术后首次要排便,坚决不肯躺在病床上进行,让柳晓楠和孟想想扶她起来上卫生间。
柳晓楠和孟想想一左一右扶着姜长玲慢慢坐起,慢慢下地,搀到卫生间里。姜长玲让儿子出去,柳晓楠只好站在卫生间外面等候着。
过了一会儿,孟想想满头是汗地跑出来,对柳晓楠说:“婶娘大便干燥,快找医生想办法。”
柳晓楠去找医生,医生给开了开塞露。送到卫生间里,跟孟想想说明了用法便退出去了。过了好一阵子,孟想想才搀扶着姜长玲蹒跚着走出来,两个人满头都是汗。
姜长玲重新躺回到病床上,喘息着,身体却很放松。她心疼地看着给自己擦汗的孟想想,对儿子说:“关键的时候,儿子还不如干闺女。”
“那是当然的。”柳晓楠附和着说:“你干闺女跟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你当年也是这样伺候我奶奶的,我哪里比得上。”
“婶娘可不能白叫,这都是应该做的。”孟想想端着脸盆去了卫生间,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望着孟想想的背影,柳晓楠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岳雪莲在场,能否做到这一点?他知道本不该这样衡量作比较,可心里就是抑制不住地这样去想。
或许是心有所感,林一丹走进病房,递给柳晓楠一封信。信件是岳雪莲从美国写给母亲的,详细介绍了到达美国后的一些情况。
她已经入学,学习文学写作,周六周日打一份工,足够维持日常开销;父亲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大为好转,有时还帮着他的朋友做一些事情。一切都好,请母亲放心。
信中还打听柳晓楠的近况,思念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并说要严格遵守两个人之前的约定,不单独给他写信,但可以把这封信交给他看一看,让他也放心。
看到那熟悉的字体,读着字里行间浓浓的思乡之情,久别的思念,像涌动的潮头,一浪推动着一浪,淹没了心田。
柳晓楠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信,似乎要把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心头,嘴里嘟囔着:“报喜不报忧,异国他乡,哪有那么容易?”
林一丹正在询问姜长玲的身体状况,听到柳晓楠的担忧,对他说道:“有熟人介绍,有经济担保,自然容易些,你不必过于忧虑。我比你更了解雪莲,有困难她会直说的。”
但愿如此,柳晓楠没再说什么。孟想想端着脸盆回到病房,柳晓楠朝她扬扬手中的信件说:“你嫂子来信了,她在美国那边什么都安顿好了。”
孟想想用湿手巾给姜长玲擦手擦脚,歪着头看了一眼柳晓楠,高兴地说:“等岳老师三年后回国,就能晋升为教授。可惜到那时,咱们都毕业了,没有机会再听岳老师授课了。”
“那还不容易。”柳晓楠笑道:“我让你嫂子单独给你授课。”
林一丹跟姜长玲告辞,柳晓楠把信还给她,跟着走出病房。
林一丹站住,看着柳晓楠:“晓楠,我才知道,你和雪莲还有个三年不联系的约定。我看不懂,这是为了什么?”
柳晓楠不好意思地笑着:“是我提出来的。三年不联系,把思念的话保存在心里,用一生去慢慢地倾诉。年轻人不都是喜欢浪漫吗。”
“这不是浪漫是折磨,真搞不懂你们。”林一丹责怪着:“我不赞成这样的做法。我给雪莲写回信,你要不要捎上几句话?”
柳晓楠说:“想说的话都在我的心里,还是等雪莲回国亲口对她说吧。我妈住院的情况也不要告诉她,免得她分神担忧。我那笔稿费到手了,我想给她寄点钱过去,现实情况肯定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松。”
林一丹轻轻拍着柳晓楠的肩头:“晓楠,阿姨替雪莲谢谢你。你妈住在医院里,你还能想着她的困难,这份心很难得。不过,雪莲走前留下话,不想再花你一分钱,要你留着你们结婚时使用。再说,你妈妈的后续康复治疗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以后你不能再大手大脚了。雪莲如果真有困难,我来想办法解决。”
柳晓楠想了想说:“阿姨,要不给我捎上一句话吧。告诉雪莲,留学打工都不重要,一定要注意安全。美国也并不是什么人间天堂,大不了咱回国,平平安安才是根本。”
一个星期后,姜长玲已能独自下地慢慢行走。只是创面太大,缠满了绷带也难以愈合,走路时不敢直腰,弯腰弓背免得抻着刀口,一下子显得苍老了许多。
柳晓楠看着心酸,不知道母亲究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他让孟想想回老家去,干闺女不是亲闺女,人家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