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带着莺儿来给贾环赔不是,谁知这小子不管不顾,拿了黛玉的银子便飞也似地跑了。
她们还以为贾环爱钱,怕贾琮把钱要回来,因此这才跑了。可谁又能猜出贾环自来视黛玉为天人,他这还是头一次得了黛玉的东西,且还是黛玉亲自给他的。这小子登时便欢喜得疯了一般,紧紧把那二两银子放入怀中,牢牢抱定,生怕丢了,生怕被人抢走了。
他这时也再无心去和众人玩耍,直抱着银子就一溜烟儿径直跑回了自己住的小屋子,闩好了门,这才又取出黛玉给他的银子,捧在手心里、贴在脸颊上……一颗心砰砰乱跳,脑子里全是黛玉惊世容貌,神魂颠倒了不知几日……
宝钗、黛玉并贾琮哪儿能知情,她们见贾环跑了,不由得相视一笑,倒坐下来喝茶吃果子,说笑起来,紫娟便拉了莺儿在一旁说话。
这一日午后日头极好,大片大片的阳光照进来,洒落在三人的身上,极是温馨舒适。
这三人说笑了一会子,宝钗忍不住便叹息道:“今日难得的好天气,又难得有这个空隙,倒能和你们两个这么说笑了一下午,日后也不知能不能够了。”
黛玉听了便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姐姐愿意,无论什么时候过来都好,我随时扫雪烹茶,恭候姐姐大驾。”
宝钗听了便苦涩一笑,缓缓说道:“等过了元宵就要大选了,我日日都要忙着准备,哪儿还有闲暇来找妹妹?”
黛玉虽知道宝钗这次来京就是为了大选,可如今事到眼前,黛玉反觉一阵迷茫,不由得便问道:“当真么,姐姐你这就要去大选了么,怎地如此之快?”
贾琮知道薛宝钗选秀必定失利,心里倒不觉怎样,当下便也附和问道:“姐姐,你这就要去大选了么,可有把握?”
宝钗听问也是茫然若失,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黛玉忙便问道:“姐姐,你当真要去选秀么,不去不成么?”
薛宝钗闻言更是茫然不知所措,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了。就连她自己可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这条路,但不去又究竟是不成的。
莺儿原本活泼,从来都是多言多语,此刻一见宝钗这模样,她登时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眼眶瞬间就红了,满脸的愁苦,刹那间似乎就老了许多,仿佛一瞬就从少女变成了闺中怨妇。
黛玉见了二人这模样,心里不由得也跟着一阵难受,想说几句抚慰的话来,可一张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当即只能低垂下头,喝了一口茶,呆呆望着茶杯中的茶叶子发呆。
贾琮见她三人都沉默不语心里难过,一时也不知该劝哪个才好,只得一时看看宝钗,一时瞧瞧黛玉,强微笑一下,沉默不语。
几人枯坐了片刻,一时皆是难述心中的苦闷。宝钗便站起身强笑道:“都怪我,这大年下的,倒招惹得你们不痛快了,我这可该走了。”
林黛玉听了忙就起身笑道:“哪儿有不痛快,不过是想着以姐姐的品貌才情,这一次大选定然是要蟾宫折桂的,这虽然是好,可往后就难见姐姐一面了,未此才有诸多不舍……”
薛宝钗听黛玉这么一说,当下便强笑道:“那我就借妹妹吉言了。若是我当真能被选上,咱们日后也尽有见面的时候呢,妹妹你瞧贾府的娘娘不是过几天就要回来省亲了?或许我日后也能回来瞧你们呢……”
黛玉听了不由得也是苦涩一笑:贾元春这是在深宫中熬了十几年才能回娘家一次。宫中十几年的岁月,世上早已经是沧海桑田,即便再见了也不复再有年少时的光景了。
她虽然不曾入宫,更不认得在宫中的女子,但黛玉聪慧,又读过诸多“君恩如水匆匆过,一入宫门日月深”之类的深宫怨词,想也想得到那是何等的煎熬。
再看眼前的宝钗一袭新衣颜色鲜嫩,更衬得她青春明丽娇艳动人。这样一个美人儿偏偏要到宫中去熬岁月去,想想就叫人心伤。
黛玉一时心中悲戚,对着宝钗强抿嘴一笑,当即便低头不语了。
贾琮自然也是无言以对。
宝钗心里什么不明白,她知道二人为她悬心,为她抱憾,当下又深深盯着黛玉和贾琮看了几眼,这才点头道:“你们先坐着吧,我可是该回去了,眼看天就要黑了。”
贾琮和黛玉听了都是一惊,忙扭头往窗外瞧了一眼:只见西方一轮巨大的红日眼见就要西沉,把天空染得一片通红,地上、屋顶、墙头却到处都是雪白的积雪。这红白相互一映衬,更显得天地间苍茫广阔。
可天地虽大,却没有一处安乐地可供宝钗安身立命,逼得她只能堕入深宫中去,孤寂终老。
黛玉想到这里更觉心酸,情不自禁就抬头望了宝钗一眼,泪眼早就一片朦胧。
宝钗见黛玉如此,不由得也是心中一热,伸手便挽了黛玉抚慰道:“傻丫头,这有什么难过的,若是有朝一日我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黛玉情知她心气极高的,恐怕她自己心里愿意去宫中拼搏一番也说不定,当下忙就擦了一把眼泪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了。只是到了那一日你可不许忘了我。”
宝钗当下也笑道:“我们情同姐妹,我自然不会忘记了妹妹。”
二人一行说着一行往外就走,贾琮见状也忙起身相送。二人送宝钗出来,直等看着她扶着莺儿走得再也瞧不见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