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和平儿见宝钗哭得可怜,再听她连哭带说,瞧这意思不把铺子卖了,不立刻救了薛蟠出来是决计不行的。
王熙凤苦劝了半晌,宝钗只是哭,说只要能把哥哥救出来,只要能叫母亲不再受煎熬,就把所有产业都变卖了也在所不惜的。
没奈何,王熙凤只得又皱眉开始琢磨变卖铺子的事儿了。这次亏是吃定了,可就亏也不能亏个血本无归啊!
平儿见状忙也过来帮着低声劝宝钗道:“宝姑娘,你就不能回去劝劝姨妈,如果当真为了薛大爷把铺子都卖了,那你们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再则,我们奶奶这里不是一直想法子找人呢么?不如咱们耐着性子再等等看,或者再找人去求求太平郡王府,就能少要些银子也成啊,姑娘你可千万想好了。”
薛宝钗见平儿的确是一番真心为自己,不由得拉着平儿泣诉道:“平姐姐,你和二奶奶说的道理我如何不明白?我也苦劝了我母亲一夜,奈何母亲执意立刻就要卖铺子救人,多一刻也等不得的。我多说了几句,母亲倒怪我不知体谅她一颗为人母亲的心,又怪我人大心大了,不知心疼哥哥,我又能怎么办呢,卖就卖吧,我哥哥不把家里这点子钱祸害干净了是不肯心静的。”
平儿等人素知薛姨妈宠儿无度,可也没成想她老人家为了儿子竟然能如此糊涂。再看宝钗此时因为母亲和哥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哭得气不接下气,一时又都心疼起她来,忙抱着她便柔声抚慰起来。
平儿见王熙凤只顾着低头琢磨卖铺子的事儿,当下便悄悄问宝钗道:“宝姑娘,我们方才商量了半日,薛大爷的事儿恐怕说到底还是忠顺王府在后头搞鬼。如今天下恐怕只有北静王方能说得话。我们奶奶和北静王府却没什么交情,听说宝二爷不是和北静王交好?姑娘不如去求求宝玉,叫他去求北静王帮着说句话如何?”
宝钗听了更是苦笑不迭,悄声哭道:“好姐姐,这事儿我也想到了。不瞒姐姐说,昨日夜里我已经去求过宝玉了,可无论我怎么说他只是低头不吭气。后来逼急了,他倒说和北静王爷也不过是初识,就去求了恐怕也是没用,又说北静王生平最厌恶这种事情,即便是他求了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反倒叫人家看轻了,总是百般推脱,到后来竟然说实在不行他就去和老太太要银子给我去救我哥哥……”
平儿听宝钗如此一说,不禁讶异道:“宝二爷平日里不是最知道心疼女孩儿了么?宝姑娘你如今被逼得走投无路,他倒不肯帮忙了么,怎地是这样一个人?”
宝钗听了苦笑着摇头道:“谁知道呢,平日里瞧着宝玉倒是个最知冷知热,最懂得体谅心疼人的,如今当真碰了事儿他竟然一点儿也指望不呢?”
平儿再没料到宝玉当真无情无用至此,一时竟然无话可说,过了半日才又悄悄问宝钗道:“还有贾琮,琮少爷呢,听说他和北静王爷是莫逆之交,你就没去找他问问看?”
宝钗听了便叹息道:“琮儿前两日倒是去看过我,听说了我哥哥的事儿,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主动答应说要帮着找找人。我昨夜也去畅春园找他去了,可谁知去了几遍都没见到人。他房里的小丫头说他出门去了还未回来。我今日一大早又去寻他了,谁知那丫头竟然说琮儿彻夜未归,也不知哪里去了。”
平儿一听贾琮居然彻夜不归,当下心里便担忧起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正这时,突然便听凤姐儿说道:“宝丫头,我帮你想了半日,你家那几个铺子虽说如今买卖不兴隆,但地段儿极好的,若是放在平日就十几万两银子也有的是人抢着要呢,可如今着急出手,又怕是有人在背后使坏,恐怕最多也就能卖个几万两银子。你当真要卖么?”
宝钗听王熙凤这么一说,当下便含泪点头道:“卖,怎么不卖?只要买家能拿出几万两的现钱来我就卖,亏就亏吧,只要我母亲和哥哥人没事儿就成。”
王熙凤听了心疼得直吐凉气,忍不住便叹息道:“要是说起来,这薛蟠可当真是个败家子儿!那么好的铺子,就被他这一番胡闹什么都没了,连个动静儿都不闻,那么多银子,就打水漂还有个动静儿呢,真真是气死个人!”
宝钗如何不心疼?想当初她父亲为了家业辛苦万分,没白没黑地在外奔波,谁知如今他老人家去世还没几年,他一生的心血就被薛蟠给踢踏光了,叫人何等的惋惜,何等的气愤!
钱还都是小事儿,毕竟钱财皆是身外之物,就花光了也有赚回来的一日,不过是辛苦些罢了。更叫宝钗为之伤心的是母亲到了这步田地尤不肯醒悟,还不肯说薛蟠一句不好!只说是太平郡主府仗势欺人,她儿子薛蟠竟然是一点儿错也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