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即便有再多的不是,即便她再贪婪、自私、生性凉薄、不识大体,可她也是一心为了贾府拼死拼活,勤勤恳恳矜矜业业,对自己又真的是心疼,贾母还能什么?
要怪只能怪自己不会生又不会养儿子,就生养出一大群的窝囊废儿孙来,这才不得不把这么大一个家业都交到王熙凤的手里,家里家外都靠她一个人操持。
因此,老人家此时此刻除了和王熙凤抱头痛哭,还能做些个什么?
老太太恨自己也恨过了,骂自己也骂过了,除了另外扶持一匹黑马出来,她着实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来弥补当前。
不过,老人家有一个好处:凡事提的起放得下,绝不会为无能为力的事情多愁苦。
因此,一番痛哭流涕之后,她老人家的心肠倒好过了许多,胸襟也为之一爽。再看坐在身边的孙子媳妇儿王熙凤一脸的面黄肌瘦,知道她这些日子的确是不少辛苦。刚想要开口劝她莫管宁国府的事情,但转念间又想到:
自己就连荣国府的事儿还管不明白呢,何苦又为旁人家的事情操心?
虽宁荣二府同气连枝,但到了贾珍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血缘渐行渐远。人家正经的主子贾敬都能放任自流,躲到一边儿去修仙修道去了,自己又何必多事儿呢?
万一到时候人家真的修成了正果,自己却被他家的烦心事儿气死,那可当真要惹得世人嘲笑了。
再秦可卿,人家和贾珍如何如何,对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而言更是扯淡至极了。
秦可卿想爱哪个就爱哪个,想勾搭哪个就勾搭哪个,总是没有勾搭她老公,与她何干呢?
再则,就她老公当年的就干干净净来?那老婆不也是一堆?不也是为绝色的嫂嫂儿媳妇差点儿丢了魂?
想当年她还年轻气盛呢,都能视男女私情为狗屁,如今老了老了,怎么反倒看不惯旁人,还是他孙子重孙子辈的艳情了?
还是正因为她老了,老得没事儿可干了,这才又开始在意起这些个蝇营狗苟的屁事儿起来?叫她最瞧不惯这个秦氏的,无非就是因为她勾搭了她的亲孙子贾宝玉。
可就这事儿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儿。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反之亦然,臭肉引来的都是苍蝇!
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况且世人不都是皆如此么?
如此一想,老太君顿时豁然开朗,心胸中登时就是一团艳阳照碧海,再没了一丝烦恼。
她老人家如今倒是瞧着王熙凤可怜起来。只见这孩子黄扑扑一张脸儿越瞧越可爱可怜。她忙扭头就叫鸳鸯:“丫头,快去把咱们府里最上好的脂粉取些过来,叫我给凤丫头抹抹脸。什么事儿这叫,这的年纪就生生把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回头又要和我告状,嫌她男人不爱她了!这叫人怎么爱?我看着都嫌弃!”
王熙凤听了便笑道:“我这几忙得焦头烂额的,哪儿还管它什么黄脸婆不黄脸婆呢?再则,琏二爷爱不爱我和我是不是黄脸婆也没什么干系……”
她这一番话还没完呢,鸳鸯果然笑眯眯就捧了一个掐金丝珐琅彩的粉盒儿过来,别的不,就这个放脂粉的器具就精美难言。
王熙凤一见便惊讶道:“老祖宗,您还有这个东西呢?瞧着就是好东西,您还抹粉么?”
贾母听了便笑骂道:“呸,我都多大岁数了,还用这个,你真当我是老妖精不成?这是上次和你过的那个茜香国,又叫女儿国,进贡来的,宫里的老太妃送了我这么一罐子。因为太少,我谁也没给,省得都叫唤我偏心。如今可是便宜你了,来,我亲自给你打扮……”
着,贾母果然就亲手为凤姐儿收拾上妆。
王熙凤这里忙着先洗了脸,这才重新坐在贾母身旁。一时鸳鸯执粉,贾母上妆。王熙凤忍不住便笑道:“我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还能有今日这么大的福气,就叫贾老夫人替我打扮。这一下子莫他贾琏爱不爱我,就是玉皇大帝爱我我都不稀罕,我只爱老太太一饶!”
贾母听帘即便笑得不行,忙呵斥王熙凤道:“你就只管胡,看笑得我手也抖了,一会子粉掉进眼里是事儿,别我把你画丑了,那罗刹鬼爱上你了可怎么办?”
王熙凤听了便笑道:“不怕,我心里只有你老人家,任谁也只能抢走我的人,抢不走我的心!”
贾母和鸳鸯听了更是笑个不住。
这二人正笑闹呢,就见门帘子一动,却是平儿笑眯眯走进来了。王熙凤一眼斜见了便笑道:“老太太,您可快着点儿弄,您瞧见了没,这儿还没打扮好呢,那里催上轿子的都来了。”
贾母和鸳鸯听了更是笑个不住。
平儿这却是第一次见贾母给人打扮呢,不由得万分的好奇,忙就凑过来细看了几眼便夸赞道:“果真不愧是老太太,把我们奶奶这张脸画得竟然好看得认不出了。这也亏得是我们爷不在家,若是叫爷见了还以为老太太又给他新娶了一房漂亮媳妇儿呢!”
众人听了更是欢笑不禁。贾母笑了半日,这才道:“平儿这孩子原本是个老实又嘴拙的,可跟着凤丫头也学坏了,如今这么会话的了。不过话回来,我如今年纪老了,不再鼓捣这些花呀粉呀的了。你们可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们如今谁不会打扮?那时候我打扮出的样貌,就整个儿金陵城里谁不知道?都和我学着打扮呢。”
众人听了忙都笑道:“这还有什么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