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一心倾慕黛玉,却又碍于身份,只能强把这份心思藏在心底,听贾琮问起他为何来贾府,这位王爷登时满脸不屑便“嗤”地冷笑一声道:
“这不是贵府不知是死了儿媳妇还是媳妇儿么,倒像是死了亲爹亲娘一样儿,三番四次上门儿请我们过来,真没见过这样儿的,也不怕天下人笑话!说实话,要不是看在兄弟你的面子上,我怎么会来这里?”
贾琮一听忙撇嘴道:“大哥,你倒别往我脸上贴金,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能把您老人家请过来。我知道贵府和贾府数代相交,您是瞧着这情分才来的吧,少往我身上扯……”
北静王被揭穿,哈哈干笑了两声,说道:“看破不说破,兄弟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贾琮也笑嘻嘻说道:“我看破的可多了,并没有说破呢,王爷要是这样说话,那我就都说破了如何?”
北静王做贼心虚,他一听贾琮话语间大有戏谑之意,瞧向自己的目光也满是嘲弄,登时俊脸微微一红。这位当年曾厮杀于千军万马之中兀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猛男,此时竟然心慌得厉害,只道自己倾慕林黛玉被贾琮看穿了。
实则亦是如此。
只见这位王爷目光慌乱,竟然不敢和贾琮目光相对,微一碰触忙就挪开目光,假装去看墙上挂的一把佩剑,站起身就背对贾琮,也不知面上是什么表情。
贾琮心里好笑,但见人家已经窘得厉害,也不好再多说,只得话题一转道:“王爷,最近我可是又有了一个好故事,你要不要听?”
北静王一听登时就来了兴致,忙就回头笑道:“噢,这可是好,快说来听听。”
当下贾琮又从武侠大师梁羽生老先生的经典作品中挑了一部,给北静王讲了起来。
北静王自然又是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小丫头碧萝把饭都端了上来,二人也没有从故事中清醒过来。
小丫头哪儿敢打搅这两位,只得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热到四五遍的时候,眼见那些个菜已经是烂得不像样儿了,小丫头碧萝只得重新又做了一份出来。
可巧此时二人也将将说完故事,外头天却也黑沉下来。
北静王坐了大半天,只累得他浑身酸困,伸了伸懒腰,仍是意犹未尽,追问道:“好兄弟,你的故事越编越妙了,只是今日讲的故事怎不如以前那么玄妙,倒更像是真的了?”
贾琮微笑不答,心里暗暗想到:“这怎么能问我,该去问梁羽生老先生才是。”
恰好此时碧萝又将将做好了饭菜端上来,香味儿飘得满屋子都是。那北静王一闻之下登时觉出饥肠辘辘,忙叫道:“怎么这么饿的,老哥我就干脆在你这里凑合着吃点子罢了。”
贾琮忙笑道:“想吃也行,只是不许怪我这里的饭菜不可口,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可不敢和王爷相提并论。”
北静王一听便笑道:“我还记得上次在你这里吃过一顿饭,那味道真是天下难觅,好吃得很呢,不是那个叫什么锦雀的小丫头做的么?我倒是时常想起她做的饭菜来,回去和我府里的厨子说了,他们都是一群笨蛋,怎么也做不出锦雀姑娘的味道来……”
贾琮猛然听北静王说起锦雀来,登时心里难过异常,却也不好在北静王面前表露,只得强自微微一笑,随即便低下了头,眼圈儿却早就红了。
北静王一心惦记美食,也就没留心贾琮神态间的变化。况且二人空坐了一日,喝了满肚子的茶水,此刻倒更是饿得他前胸贴后背。
此时再见这位王爷哪儿还有王爷的样儿?只见他一声欢呼便奔着桌子就去了。连小丫头碧萝都被王爷这副吃相儿吓了一跳,忙就转过去伺候。
王爷也不等贾琮过来,早就提起筷子,对准菜肴夹了一大口就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碧萝哪儿会做饭?
这小丫头自幼生得貌美如花,在家即倍受父母宠你,后来虽然家境落魄,不得已把她卖给贾府做丫鬟,可是就贾府也因其美貌,只教她如何伺候主子,却没叫她去学什么做饭做菜。
今日这桌子饭菜却是东院儿里大厨房精心准备的。
原来贾赦等人知道北静王一大早就钻到贾琮屋子里许久不见出来,这位大老爷心里乐开了花,他也不敢前来打搅,只能在外围使力,一个时辰内便把天下最罕见的珍馐佳肴弄了个遍。
只可惜北静王自幼就在皇宫中长大,他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
贾府虽然尽全力讨好,可他们弄出来的东西如何能打动北静王的胃?
倒是锦雀上次做的自己亲手种下的青菜是北静王从未吃过的,所以才觉美味。
此时只见北静王皱着眉头咀嚼,越吃眉头皱得越深,到最后不得已伸长脖子、仰着头,万般痛苦地把饭菜咽了下去。好像他吃得不是什么珍馐美味,反倒是在灌毒药一般。
贾琮此时将将坐在北静王对面,心里兀自难过得很,猛然间却听北静王皱眉问道:“兄弟,你这今天做的都是什么东西,真真叫人难以下咽!锦雀那丫头呢,你把她给我叫出来,明知道我今日过来要在你这里吃饭,她怎地就做这些东西糊弄我?”
北静王话毕良久却不闻贾琮回话,不由得诧异抬头,却只见贾琮正泪眼盈盈望着自己。
北静王不解其意,忙就又笑道:“好兄弟,我逗你呢,你万万别放在心上,锦雀这丫头的厨艺大有长进,如今竟然连肉都会做了,真真了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