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自尽,贾珍为了表其哀思,更为了向世人表白其“真情”,不惜败光家底儿,要为秦氏办一场轰动天下的超豪华超梦幻的葬礼。
一个普通女子罢了,最多不过是空负美貌,既德行有亏又无惊人才干,碰上了贾府这一位败家子儿,居然也能借此名扬天下了。
真真是极大的讽刺!
王熙凤也被请去操持这场惊世葬礼。与她而言,这事儿既不用花她一文钱,又能借此卖弄威风,更能趁此机会增长才干,她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还是王夫人首肯了的,贾政也特地嘱咐过的,就当真有什么事儿,到时候就往他们身上一推了事。
因此,这位二奶奶欣然前往,且推波助澜,事事都高标准严要求,把这场葬礼的规格直线上推,别说是送一个小小的秦可卿,就把她全家十八代祖宗一起送走都绰绰有余。
贾琮望着笼罩在宁国府上空的一片灯光,满心里都是愤怒:贾家的老祖宗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才生养出这么一大群的败家子儿来!
不把贾府老祖宗千方百计积攒下来的那些金银花光了是决计睡不着觉的。
可贾琮再生气又能怎样,人家又没花他一个铜钱,与他何干?!
气得他不过是乱骂了几句便摔帘子进屋去了。莫说是他,就荣国府的老祖宗,贾母她老人家也是无话可说,毕竟宁国府是宁国府,荣国府是荣国府,谁也管不着谁。
不过她老人家听闻此消息,倒是偷偷叫人过去嘱咐王熙凤:既然是你帮着操持,那好歹帮着他们省点儿银子,别不是自己的花得不心疼!
王熙凤倒想照做呢,可惜贾珍又反复再三叮咛过了:好妹妹,千万别只是想着替我省银钱,一切以体面好看为重。我可是连“四王八公”都请来了,别弄得寒酸了,到时候不仅是我,就是你面子上也不好看。再叫旁人笑话咱们寒酸!
王熙凤听了也乐不得呢,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再则,花费多了,她也好从中谋利,谁肯白干活儿呢?
因此,这位二奶奶便把贾母的嘱咐扔在一边儿,全心全力舞弄起来,宁国府的银子当即便如流水搬花了出去,只是无人可惜罢了。
贾琮这里叹息也是白叹息,才骂了贾珍转眼又想起贾政和贾母来。这母子二人为了迎接个“有命无运”的什么狗屁妃子回家待那么两三个时辰,不也是倾其所有大兴土木,忙着要盖什么省亲别墅么?
贾珍是为了个女人败家,贾母和贾政又何尝不是呢?
一提起这两个女人来,恨得贾琮牙根儿痒痒:你们两个生来就是为了祸害贾府的是吧?!
这两人叫人可憎可恨,可眼前的平儿却当真是叫人可亲又可怜。
暖暖的烛光下,平儿越发显得清丽无俦,一双波光粼粼的美目中皆是柔情。她楚楚可怜,一双美目直瞧着贾琮,又是心疼又是羞涩,半天也没能张开嘴说出一个字来。
她本是要来劝贾琮好歹想开些,别为了锦雀把自己煎熬坏了。临出门前,她想了整整一日,把该说的话独自自言自语了半天,可及至到了眼前,亲眼见到了贾琮,她事先想好的安慰之语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刻,哪怕的一个字都显得太惊心动魄,怕勾起贾琮的伤痛来。
况且,眼前的贾琮瞧着精神还好,脸色也还算不错,她就更不敢轻易开口了。
贾琮这里呆呆看了平儿半日,直瞧得平儿满脸通红,把头扭转到了一边。不想这一动便牵扯到了她的伤口,疼得她眉头微皱,红唇轻咬。
瞧见她满脸的痛楚,又见她不由自主去摸肩膀上的伤口,贾琮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发浑的时候竟然咬伤了平儿!
这一下,他登时羞愧难当,后悔不迭,伸手便重重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一边骂道:“你个混账东西,平姐姐对你掏心掏肺地好,你竟然还咬伤了她,你还算是个人么,你个畜牲!”
他这一巴掌打得极狠,声音清脆响亮,登时把平儿和碧萝都吓了一大跳。
平儿忙一扭脸就见贾琮一张将将好些的小脸当即又肿胀起来,五个手指印儿清晰可见,把平儿心疼得要死。眼见他伸手又要再打,平儿忙合身扑过去抱住了贾琮的手臂,含泪叫道:“你这是做甚么,你疯了不成?”
不想她这一动更是牵扯到了伤口,更是疼得她秀眉深蹇,雪白的牙齿深深咬了嫣红的嘴唇,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贾琮见状更是心疼,忙一把抱住平儿,带着哭腔问道:“好姐姐,你快坐下,是不是又牵扯到伤口了?都是我不好,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我不光无法报答,更是每每叫姐姐为了我受伤挨骂,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贾琮这次并不是假装,实在是真情实感,被平儿的深情深深打动了。
眼见他哽咽难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平儿伤口虽疼,心里却是热乎乎的,说不出的欣慰,一时情难自己,满心想着就是为了贾琮死了也是毫不犹豫的。
她当下也顾不得羞涩,忙一把拉住贾琮的手,急声劝道:“琮哥儿,你好好的,不许哭。我好着呢,没什么大事儿。况且今日大夫也来给瞧过了,只说是不妨事,又给开了几贴膏药,贴几日就好了,再没什么的,你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贾琮听她如此说,泪眼朦胧中又见平儿担忧无限的眼神,心里越发愧疚,一翻手握住了平儿的一双纤纤玉手,忙就追问道:“当真,你不骗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