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道,“十四弟,你不是说丰台大营这几天事情多吗,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还是回去吧。夹答列伤樱儿这里有我呢,我送她回家,你的人也随你去吧。”
“那就劳烦八哥了,樱儿,别怕,一切有我呢。”十四答应着,下了马车。
这时八贝勒的贴身侍从李福升已经接过那喧班的马鞭,马车缓缓上路
樱儿觉得自己有如被押解的囚犯,心里说不出的烦乱。
八爷突然问道,“樱儿,你应该不是在寻死,为什么?”
樱儿不禁暗中赞叹,果然是八贤王,精细过人,自己刚才与十四对口的神态,哪像个要寻死的人?终究让他看出一点端倪,这种人精,只要看出有针尖大的漏洞,就会钻进去,不遗余力地把洞越撕越大,所以最好不要编瞎话,可是穿越之事,万万不能说,当然说了他也不会信,他眼下既然已经起疑,越是不说或者搪塞,反而会招惹他细细查探。
樱儿抬头看看他,不知怎的,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目光能够穿透她的一切,让她无处遁形。
于是只好低下头,缓缓说道,“不敢瞒八爷,想是八爷已经知道樱儿的身世了。樱儿原本就不是钮钴禄家的女儿。这些年来府里也待我并不薄,吃穿用度都不差。但那起子亲戚和下人岂是好相与的?说是年前我骑马摔伤了头,躺了月余才好,我醒来后,把之前的种种事情竟大都记不全,我听旁的人说,我从小就为了额娘与他们时有嫌隙。在我记忆中最后一幕就是这棵树,这是唯一的一点线索,可以让我找到过去,抑或是揭开事情的真相。”
八阿哥缓缓靠近她,“樱儿,以前的事,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樱儿摇摇头,“我连额娘和姐姐也不认得了。”
八阿哥注视着她,若有所思良久,才开口道,“嗯,既然过去的种种不甚开心,那忘掉也不算是坏事,况且有时候真相往往更为可怕,既是上天让你忘记,那就别再跟自己较劲了。夹答列伤人要向前看,况且以你的才智,日后自是不可限量,那时的成就不就是对以前最好的补偿吗。”
樱儿忽然想起,八阿哥的生母在后宫地位不高,自己刚才一番话,也许已经勾起了他不愉快的童年回忆。
连忙岔开话题,“八爷说的是,原是我一时糊涂想不周全,害得各位白白担心。八爷,今天的事既是过去了,烦请莫要声张,免得惊动府上。”
“这个自然,不过,答应我,以后有任何委屈先对我们说,不要憋在心里,好不好?相识一场,我们自会护你周全”
樱儿听着这和风细雨般的安慰,只觉得鼻子酸酸的,自从不幸落到了这个时空以来,自己天天担惊受怕,受尽委屈,不知道还能够勉强撑到几时,猛然听到这样的温言软语的安慰,泪珠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掉落,即使是在现代,从小到大,一切事务都是自己一个人承担,她觉得自己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多余的。她独自求学,职场打拼,有时候真觉得好累好辛苦,但从来没有奢望有人会在意她、安慰她,更不敢相信有人会为了让她好受,肯把胳膊伸出任她咬(即使在现代,但凡是个女孩子恐怕也会全面沦陷吧)。
开始她只是两眼湿润,到后来竟然抽抽噎噎地停不下来。八阿哥拍着她不住地柔声安慰着,她更加哭得难以自抑。
八阿哥望着她想,自相识以来,自己和几个兄弟每一次都震惊于她的各种奇思妙想,连胡闹都是智计百出,从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事会难倒她,还有什么让她不快乐的,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并不快乐,她也有心事,有如此重的心事
渐渐的,樱儿止住了哭声,听到八阿哥继续说,“好啦,前面快到家了,看看,哭成个大花脸,明儿两眼红肿起来,可不闹得人人知道吗。来,擦擦回家别忘了让丫鬟给你用热手巾敷敷。”
樱儿这才想起,她的手帕已经给八阿哥包扎伤口了,自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八阿哥递过来的手帕擦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顿感手足无措起来。
又沉默了一会儿,八阿哥沉吟道,“樱儿,选秀的事你不要怪十四弟。”
“樱儿知道的,十四爷是个父母兄弟宠爱的孩子,他眼里心中都是充满阳光,他不能想象那些个龌龊阴暗的事情,他的固有想法就是选秀有了出息就是一生有福,我知道他绝非恶意,自然不会怪他。但是樱儿不愿自己任人摆布,更不甘心从此掉入皇家一个无期监禁的牢笼。”
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樱儿有些歉然,是啊,你要让一个封建时代的皇子来明白二十一世纪的人文价值观,真是勉为其难。自己这么肆无忌惮地谴责他们皇家的制度,显然对他不公平。
樱儿叹了口气,又道,“樱儿也从不后悔认识你们。虽然我隐隐猜到你们绝非一般来历,但想着我们地位相差悬殊,反而不必刻意隐藏自己。大半年来,与各位的交往可以互相不论世俗lún_lǐ,不需要顾及彼此身份贵贱高下,一切只是率性而为,恣意潇洒。这会是我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回忆。”
八阿哥笑道,“好,既然说开了,就不要再提往事种种。你聪慧过人,难得的是一个真性情,我真佩服你一个忻娘竟可以如此潇洒率性。事已至此,这样吧,我就去安排一下,以你的才貌,想让人撂牌子怕是不易,你先去个隐蔽的地方当差,权宜一下,我慢慢再寻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