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这个“诛心”的事实,李南对于告诉他“真相”的年轻小官,不由得心生好感起来。
此人姓刘,叫昂,当然,没有那个星字,不然李南打死也要把他请到菊下楼去。
让李南格外注意的是,他还带着一顶竹冠。
而他告诉李南这些事情,不过是因为某些可笑的“礼节”和“高贵”的情操在作祟罢了。
“见过化冥先生。”来人风仪极好,对着他执礼甚恭。
看着他样子,再加上这个称呼,李南哪里不知道他是簪缨的人,于是他对着他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位刘昂也是青衫小官,所以也坐在这个厅内的末座,就在李南的旁边。虽然属于簪缨,但是他显然极为热情。
这位刘昂先是上来郑重其事的道歉,说是自己是公主府的仓曹录事,竟然让先生如此受辱,实乃仆之过矣。
紧接着,他又赞扬说,先生之名,便是簪缨之内,也是鼎鼎大名的,让空月公子对他赞叹有加,敬佩不已。
两个陌生人,拉近距离的最好方法,就是谈论一个双方都认识的人,于是在李南感叹杨兄跟自己交情匪浅,洛阳一行深受他照顾之后,两人开始心照不宣的聊起天来。
簪缨和山海的人在大明宫内相谈甚欢,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是刘昂执礼甚恭,对着他以下位自居,这时李南才知道,簪缨的铁冠对应的则是山海有号的人,而像李南这等天下九凶一脉,起码是铜冠甚至银冠的级别。
虽然是敌对,但是礼不可废,故此他对李南如此恭敬。
于是席间不免谈起今日之事。
看到李南一副懵逼的样子,刘昂才告诉他,今日与会者大多是皇族和宗室,还有太平公主看好的年轻人,主角却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李南看着刘昂,脸上全是不解。
看到这个情况,坐在他旁边的刘昂告诉他,今日虽然宗室众多,除了太平公主,长宁公主,上官婉儿以外,最重要的一位,就是邠王李守礼的女儿李奴奴,被封为金城公主的那位,她就要前往吐蕃和亲,吐蕃人已经开始开辟她入藏的道路了,所以今日主要是安慰她。
金城公主???李南突然想起了那位悲剧的女子,不由感叹起来。
这是大唐第一次没有打仗就开始送女和亲,开了大唐的先河。
而后吐蕃似乎看到唐朝的“软弱”,一直对大唐觊觎不已,终其唐朝一朝,哪怕混乱如五代十国,杀唐人最多的,就是吐蕃人,占了其他的侵略者一半以上。
“公主入藏之时,能否禁绝工匠,农书之物,多带儒家与佛家经典?”李南一想起后世的糟心事,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于是他对这位刘昂开口了,同时行了个顿首大礼。
刘昂也对于这位化冥如此郑重其事的“礼节”下了一大跳,发觉跟这位传说中心狠手辣不拘礼法的狂发“幼文和”表现不同。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山海的他,在向簪缨求助求合作啊。
“先生可代表山海?”关乎道统,刘昂坦然受之,然后郑重其事地问道。
“若此事成,相柳一脉,对簪缨让出一头地,包括相王之事!”李南抬起头来,说出了一个让刘昂心惊肉跳的,关于簪缨的最深的隐秘。
同时,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刘昂“君可忘五胡乱华旧事乎?”
“这——”刘昂也卡了壳,他似乎还没有为李南如何知道簪缨欲扶持相王李旦一脉,这个在簪缨内部都是极为隐秘消息的震惊状态中摆脱出来,过了好久,他才呐呐的开口了。
“兹事体大,仆需向金冠请示,敢问先生,可代表相柳一脉乎?”
“相柳一脉,必在吾手!”李南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色,“若不够,天神一脉,吾也可尽力说之,还请先生代为传话”!
想起后世的悲剧,李南也不管了,赶紧夸出海口,心里想着哪怕把炸药啊玻璃啊印刷术什么的来换,自己也要尽力说服赵蕤,绝对不要让这些技术外流。
正所谓交浅讳莫言深,李南跟刘昂才相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而且还是敌对关系,没想到李南就提出了这么一个掏心掏肺的提议。
别说刘昂,李南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为何一时热血上涌,心血来潮。
但是话已经出口,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啧啧,刘昂不禁对他赞叹欣赏起来。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气量和格局,着实让这位竹冠对这位化冥表示佩服。
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看着一脸恳切的李南,刘昂生出这个世界都疯了的不真实感。
山海的人竟然一见面就像簪缨求助,这还是高傲的山海么?还是他的计策?
但是为什么,自己隐隐有种他是极为认真的感觉呢?刘昂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李南那句掷地有声的话语。
“吾山海之术,岂能落入蛮夷之手,若儒家精义能盛行吐蕃,未尝不是教化大功!”
想了好久,似乎明白了这位的出发点,于是刘昂决定,将李南的想法如实上报。
而紧接着,此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这位竹冠心惊肉跳、感慨其不愧为“幼文和”啊。
“杀人为下,诛心为上!此乃《春秋》之义也,不知仆所言可对?”
华丽的房间内,年幼的毒士笑得轻柔而愉快。
但是不知道的为什么,刘昂似乎看到了某个绝顶恐怖的凶兽在孕育,等到春雷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