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这首《春江花月夜》,此时如果改为春溪花月夜或者春水花月夜怕是更加应景,但是李南怕在座众人学那钟子期一样,能从乐曲中听出里面大江悠久之意那就糟了。
毕竟古曲中的这些东西,李南虽然不懂,但是不代表这帮长期浸淫于音乐,有一定古曲品味的士子们听出来啊。
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了。
事实证明,虽然李南的吹奏技巧远不及技巧娴熟的“音声人”,但是他毕竟最熟悉这首曲子,之前还表演过,故此也吹奏下来了。
最大的功臣还是因为曲子的绝对经典!这首脱胎于《浔阳月夜》的名曲,虽然吹奏者十分业余,但还是征服了这帮唐人。
于是,先前还面露揶揄调侃之色的众人,脸色逐渐肃然,继而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神色,显然是沉浸在笛曲营造的意象中。
“善,于时曜灵俄景,继以望舒,极盘游之至乐,洋洋兮若江河也。”杨施余听完之后,用一种极为赞叹的口音,发出了如是感叹。
前几句出自于张衡的《归田赋》,赞美的银白的月来那个,后面一句这是出自于《列子·汤问》,说的就是高山流水的典故!
“闻此雅乐,愚三月不知肉味矣。”杨施余对着李南作揖,“多谢李郎君!”
“多谢李郎君!”众人齐齐对着他行礼起来。
“诸位过誉尔!”李南虽然对于归田赋不是很清楚,但是“望舒”和高山流水他是知道的,于是他也对着众人还礼。
“此曲虽为笛曲,但是若用琴声佐之,怕是更妙,如此好乐,改之兄可技痒否?”杨施余对着身后那位黑衣郎君微笑说道。
“如此妙乐,改之愿与郎君合奏之,不知郎君可否不吝赐教?”令狐改之走上来,对着李南施了一礼。
“那愚便静候改之兄佳音。”李南对着令狐过作揖,同时心中暗暗腹诽。
古琴,合奏?令狐兄你是不是还有个红颜知己是个魔教中人?还有个娇俏可人绿了你的小师妹?
说到底,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啊,对于令狐少侠和小师妹来说都是,看着这位充满少侠气质的“异人”令狐过,李南顿时觉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很快,就有人送了一张古琴来,令狐过整肃衣冠,坐在了池塘边。
于是就在银白的月光下,散发着香气的春花间,耳边是春水叮咚伴奏中,两人一玄黑一月白,一琴一笛,吹出了属于大唐的“笑傲江湖”来。
就像合唱时有个唱的好的,那位唱的差的歌声也会变得悦耳一样,在令狐改之琴声的引领下,这曲《春江花月夜》变得更为悠扬空灵,哪怕是第二遍演奏,众人比方才还如痴如醉,似乎听得是一首新曲子一般。
一曲终了,众人皆如那位旷达的王右军一样,不由得“感慨系之矣”,觉得“死生亦大事”。
于是众皆沉默不语,都还在回味那悠扬的琴声。
“多谢郎君指教。”令狐过收起琴,犹如金石一样的嗓音把众人从缥缈的月下春江唤醒,于是众皆赞叹起来,一时间,伯牙子期,蓬莱仙音之类的话满天飞。
“令狐少侠,不,令狐兄于乐之一道,胜过愚百倍尔,南亦有幸此曲得遇知音,此曲便赠予诸位与令狐兄罢!”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李南惊异于令狐过在音乐一道的天分,不仅听过一遍就会弹奏了,而且弹奏之间,他的琴声总是恰如其分地弥补了李南技巧上的不足,两者相辅相成,浑然一体,听着如此圆融,无论是意境还是曲调听着都高了方才不少。
能让此曲以这种方式面世,想必后世写出春江花月夜的那位,也会觉得心中畅快吧。李南定定地想着。
“多谢郎君赠曲之恩。”令狐过有些意动,对着李南行了大礼。
明眼人都知道,这位“李郎君”只是曲子高妙,吹奏技巧基本上不行,只是勉强吹出旋律而已,这位令狐过的琴声才是方才给他们带来愉悦奇妙体验的主要源头。
但是此曲是这位妙不可言李郎君所“作”,虽然今天令狐过学会了并且演奏,但是李南如果没有同意,他以后虽然可以弹给自己听,但是公然演奏是不行的。
“如此妙曲慨然相赠,李郎君无愧于妙不可言之名!”众人皆是感叹起来。
虽然对于这位“李郎君”的吹奏技巧颇有微词,但是在场的士子不得不承认,光是这份气度,已经有了竹林遗风。
于是众人再次心悦诚服地对李南行礼。
他们依然对于李南的半吊子和贪吃表示不屑,但是不妨碍他们对于李南的气度和作曲的才情表示尊敬!
这就是大唐的士子,他们所谓的“风骨”,一种带着古典幻想色彩的、所谓的贵族气度,这份傲骨,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古之遗风!
“今夜果是乐极,贫道心中喜不自胜,盖因不胜酒力,欲先行告退,不能与诸君共游尔。贫道甚憾之,贫道已为诸位安排好暖帐与酒食,还请各位郎君不拘礼法,自便才是。”
此时的萍眉子宣布自己先回去了,让诸位士子自便,想喝酒的可以继续,想游玩的也可以继续,想睡觉的她已经准备好暖帐。
紧接着,司徒灵雪也像众人告罪,表示不胜酒力,自己先回去了。
开始了,看到两位带着一堆侍女离去,所有的士子都打起了精神。
他们都知道,今夜的宴游只是这场游春宴的前奏,而真正的戏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