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今天集思广益,言者无罪,末将这便大胆说了。.”聂离仿佛没注意到朱炎流露出的不悦,侃侃而言:“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讨论平贼方略前应当先判断敌人的攻略意图。”
“末将有两惑:老窑岭一战后,朝廷在州城的驻军只剩不到五百,军心、民心都乱了,贼军遣五千兵马来便唾手可得此城,老窑岭距此不足三百里,轻甲快马一昼夜可至,兵贵神速,为何余贼反停留在泠滩大张旗鼓扩充军队而坐失良机呢?此其一。”
在场的人其实都有类似疑惑,只是不敢提出。
聂离继续道:“迟平自古多盗贼,民风悍勇,民乱此起彼伏未曾消停过,张真每次剿盗匪全是出动他亲自编练的义勇营,大小经历数百战,这支百战之军在老窑岭一战中竟然被全歼,根据侥幸逃回来的义勇弓兵描述,贼军兵甲之精、阵仗之整远胜官军百倍,他们是怎么得来的?”
“是怎么来的?”胡京阗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随后觉得不妥,眼睛一瞪:“有义勇弓兵逃回来吗?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聂离没有理会胡京阗的责难,自顾自地继续道:“末将被贬来此就一直暗中留意血河教的动向。迟平十余年来匪盗不绝,调用千户所官军至少要经过本道都御史和都司衙门,历任主官为了隐瞒治下的民变,大力征调和训练民壮弓手用于征剿。苛政之下匪越剿越多,造乱者此起彼伏,州、县衙门的民兵整日疲于奔命而成效甚微。”
“张真主政后一度允许各乡镇士绅大户自出钱粮编练私兵号曰民团,大者五百人、小者数十人,平时卫护富室宅院,接州衙钧令必须自提兵助剿。至去年废止这项法令止,各乡镇先后共组建过两百零三个民团,编练民团乡勇累计七万三千余人。”
“这么多人?”不光朱炎吃惊,胡京阗等一干大蝎官也都吃惊不小。
聂离道:“末将暗中调查了十七个民团,与血河教暗通款曲或干脆有血河教背景的占十三个。余如闲通过秘密途径向各个民团所安插的亲信和信徒每两年换一批,换下来的回山后号称净世军,专以武力火并境内数以百计的大小山贼山寨,吞灭其资财粮帛,兼并其部众。”
“净世军加吞并的山贼应当不少于八万,都是经过百战的老兵,他们形成了贼军主力。末将刚才仔细看过王爷的斥堠探到的情报,发现近两天攻占四县的贼兵多为从逆的愚民,实际动用的贼军主力最多不超过三万。那么,剩下的五万精兵到哪里去了?”
众人为他的话所震惊,有的人甚至脸都白了。
朱炎神色如常,聂离推测的情况跟泰平门调查到的基本一致。他沉吟了一下问道:“綦将军认为那五万贼兵去向哪里呢?”
聂离起身站到地图前,圈了一块地区:“末将判断贼军主力应当东出觐凤谷,正伺机攻掠邻近州县。”
“这却是为何?他们放着迟平城不取,跑到外面做甚?”胡京阗大惑。
“妖教造反所恃者一是精兵,二是民心,三是粮草。以迟平现在的兵备和民心的情况看,贼兵攻下州城轻而易举,要是瑞王没在此他们或许就势取下州城,僭称尊号也不无不可,但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取反而更加有利。”
“何以见得?”诸将不约而同地问,暗中反松了口气:只要不立即打过来就好,好歹能多捱些时日吧。
“靖寇军募兵的兵源以灾民和流民为主,从妖教贼军的组成成分看,恰恰也是以这类人为主,故仓促成军的靖寇军有三弊,一曰军心未附,二曰奸细混杂,三曰军无战力,兵再多反而不如张真的义勇营那般可信、可用。”
“其二,迟平民心倒向妖教系官府多年来苛政累积,绝非轻易能扭转,况且妖教最善蛊惑人心、迷人心窍,其经营已久,信徒心志早被深迷,宁死也不肯背叛,余如闲只要一句话就能鼓动他们做内应。”
“其三,州城的粮草不足以供应城中十万军民甚至更多灾民很长时间。”
“有这三者为恃,余贼视州城为囊中物般随时可取,不急于一时。”
他说的话很刺耳,但却是实情,胆小者脸色更加难看。
“要是瑞王不在城内,余贼或许会攻下州城后僭称帝王,大封亲信以收众心。现在多半不会这样做,因为只要围住州城再将王爷在此的消息放出去,邻境各府县不得不倾全力来救。贼军只要两万人在觐凤谷内设伏,必可全歼援军,其他三万大军可轻松地抢光邻近府县刚刚收割的新粮,在大雪封山之前撤回迟平。”
“荒谬,他杀出去了干吗还要缩回来,外面海阔天空岂不更好?”
聂离没理会此责问,继续分析:“教匪回军迟平后从容攻下州城执缚王爷,来春兵出迟平州,进可图东南,退可以王爷为质令王师投鼠忌器不敢紧迫。”
“你还是没有回答他为何要缩回迟平。”那人追问。
綦答道:“我只是从他们的军势作此判断,至于其中原因也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只要朝廷不能在短时间内剿灭他们,天下妖教徒众势必蜂起从之,国家承平日久,武备松驰,兵祸一起,又不知到何时才能平定了。”
“有道理。”胡京阗满脸忧虑,忽地眼睛一亮道:“既然知道贼军意图,我们偏不让他们如意,待过两日靖寇军招兵满编了,我等众将士并力保护瑞王杀出重围,等王爷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等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