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下一刻他不得不承认。
自己确实很恐惧。
因为自己是修罗之子的传言,本来就是他最大的恐惧。
他看了一眼张楚楚。
宝树道长沉声说道:“你想走?”
秦杰正准备反言相讥之时,忽然听到一道很疲惫很轻的声音。
“不要让那个铜铃响。”
他听出来是歧山老道的声音。
身体不由变得有些僵硬。
歧山老道佝偻着身子,坐在蒲团上,枯干的嘴唇微微翕动。
音只有秦杰能够听到:“哪怕杀死宝树,也不要让那个铜铃响。”
秦杰感到一阵寒意,能让歧山老道如此紧张,那净铃定非凡物,最关键的是他想起了那天夜里与道长在松溪畔的那场对话。
“所以……拯救世界的前提,就是杀死修罗之子?”
“除了杀死,其实还有别的方法。”
“什么方法?”
“比如让他修道清心,然后被光明净化?”
“道长……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是在说我。”
难道自己真的是修罗之子?
秦杰仍然在面带笑容在与宝树斗嘴,但他的心里早已没有丝毫笑意。
寒冷无比,甚至有些恍惚。
他望向宝树道长,问道:“既然摇铃便能确定谁是修罗之子。那这些天你为什么一直不摇。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来摇?”
“净铃乃道祖法器,使用自然有严苛的条件。需要闻声者与铃体在一段距离之内,而且需要颂经以清心。”
“那我只要离这破铜铃远些,你岂不是拿我也没办法。”
“如果你不敢听,也是一种证明,而且你今天走得出太虚观吗?”
秦杰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是吗?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说完这句话,他把双手背到身后,感觉很是潇洒随意。
事实上,他是在准备接东西。
被他用身体挡住的张楚楚,从身上解下弹匣,准备组。
“当然,为了替清梦斋洗去嫌疑,我愿意委屈自己听听。”秦杰看着宝树微笑说道:“请道长颂经清心,我还真想知道这铃声有什么古怪。”
他已经做好准备。
下一刻张楚楚把符递到他手中,便是射宝树。
或许一两射不死对方,他会把十三枝符弹全部射完,然后带着张楚楚逃离太虚观,再也不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宝树道长似乎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微笑说道:“我虽然没有与七念一道修闭口禅,但我也懂得一些默经的法门。”
听到这话,秦杰心情骤紧。
所谓默经法门,自然指的是不需要颂经以声,便能起到作用,先前他在一心二用之时,宝树道长或许已经在心中默默读完了那篇启铃的经文!
秦杰知道自己必须动了。
符还没有递到他手上,便只能握住刀柄。
他手腕一翻,沉重的朴刀,挟着昊天神辉隔空砍向宝树道长!
同时他伸出左手食指,在身前空中锋利一划!
宝树道长神情不变,左手单手合什,一道浓郁的道家气息,在他身前幻作若隐若现的大手印,一把握住了恐怖的刀势。
刀势再破,大手印涣散无踪。
然而宝树道长右手上的小铜铃,已经轻轻摇了起来。
道殿里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和曾经在山道上响起的铃声并不一样。
同样的慈悲,却并不柔和,反而充满了威严,似乎将要镇荡世间一切阴秽。
铃声传出道殿,传遍整座太虚观。
太虚观里有十七口古钟,或在亭间,或在殿后,或在廊下,或在梅旁。
这十七口古钟,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浑厚宏亮的钟声,回荡在黄观飞檐之间。
却依然掩不住那道清脆漠然的铃声。
钟声回复助铃声渐飞。
一直飞到瓦山顶峰。
道祖石像在云中安静,渐渐生出庄严的道光。
……
参加盛典的游客,随着彩车去了小镇,只剩下几家糖棍的摊贩还在叫,使团和西城夜总会的姑娘们,被观中道士带上瓦山赏景,前观已经渐渐回复道门清静地的模样。
那些普通修行宗派,还在中观诸殿里等着后殿的消息,只是本来都不关心,自然也不会真的坐在殿里不动,而是四处行走遇殿则入,遇道则拜。
在一座稍显偏僻的道殿外,北陵贵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看着破损的殿门,眼眸里流露出极为恐惧的神情,就连身旁谢承运的搀扶,都被他下意识里躲开。
谢承运并不知道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再次伸手把他扶起,看着殿内怒道:“何人如此大胆,待我派人去把人擒来问罪。”
北陵乃是世间强派,这位贵人更是骄横之人,在瓦山上即便面对秦杰这位清梦斋弟子,也不肯落了下风,然而此时听着谢承运的话,他竟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连说道:“不要不要!赶紧离开这殿!”
道观殿堂里的光线相对都比较黯淡,这座偏殿也不例外,如果不是破损的殿门漏进一些天光,根本都无法看清楚里面的动静。
这座殿里也有两座石尊者像。
有两个人正在看这两座石尊者像。
一人穿着素衫,结了个简单的道髻,身后背着把木剑,正是道门行走李然。
另一人身材精壮,穿着一身中原少见的兽皮衣裳,正是魔教行走周雄。
想来先前那位北陵贵人,便是被他们其中一人扔出了道殿,面对如此强大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