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畿紧了紧腰间的粗布条,把那原本就已经干瘪下去的肚皮,又勒下三分。
有气无力的拄着一根木棍,坐在地头上。看着眼前煮的沸腾的陶罐,不禁咽了下口水。
旁边是一群衣履褴糁的村民,大多无力的坐在地上,宛若枯尸。
身侧破旧的布匹用木棍撑着,遮挡烈日炎炎,妇女抱着枯瘦的孩子,目光无神的看着前面。她们都很饿,饿到连喂婴孩的奶水都没有。
黑压压的人群,沿着道路两侧,延绵数里,无数人都聚集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坐着,保存着那一丁点的体力。
没错,他们就是流民。
杜畿也不意外,杜家人有派人接他回长安,但他没有。
今日,这五六万百姓,有此劫难,全因他一人而起。
他不能不管!
“张县令,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杜畿尤其无力的冲着身旁一人问道,那人衣服满是泥泞,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出这是一身官袍。
“没有,不过想来也该快了吧!不论找到找不到,肯定要回来的。”
杜畿暗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便是冯诩的现状,地里的青苗已经吃光了,能吃的树皮也吃了。流民所过之处,连根青草都不见。
冯诩山倒是有不少,只是谁也没那力气去狩猎。也许,被狩猎的不只是动物,也可能是他们人!
这些流民中,有官员,有地方豪强,也有世家。现在,他们都跟普通黔首一样,只是流民。
“快看,他们回来了!”
远处足有一二百人,有气无力的朝着大众而来。
杜畿当即起身,朝着这群人走去。
“老王,如何?”
“唉,山里的猎物,早就躲起来了。老朽带着伢子们跑了十几里,就猎到这些。”
闻言,杜畿冲着后面一看,只见几人手中拎着野兔、山鸡五六只。然后是后面……
一只黑熊!
“这……”
“死了六十多人,才弄死这东西!”
杜畿一阵沉默,黯然回身。
这便是冯诩百姓现在的难处,即便能找到猎物,长久未曾饱腹的壮勇,面对那些凶狠的猛兽,只会反成为其猎物。
靠着这丁点猎物,以及沿途收集的草根、树叶、木头,几万人很快来到冯诩五陵原所处。
这里比之郡内其余县邑好上许多,毕竟临近京兆长安,又是大汉陵寝所在,富户众多。百姓虽然也难以度日,但总归还能熬下去。
然而官道之上,两千多士兵严阵以待,镇守此处。
“再有擅进者,杀无赦!”
一名名骑士,奔走于流民之前,大声鼓噪,威嚇诸人。
杜畿快步上前,端望片刻,便安排几名县官,先让流民停下来。随后,徒步上前。
“缘何阻路?”
军吏冷哼一声,言道:“王上有令,左冯诩任何人不得出境!”
“这是五陵原,还是冯诩地界!”
杜畿当即回道。
军吏摇了下头,说道:“军令如此,莫要为难吾等!”
“为难?”
杜畿反问一句,指着身后数万流民,吼道:“尔等身为关中锐士,受陛下所训,当为仁义之师,子弟之兵。看看畿之身后,数万关中百姓,忍饥挨饿近两月。行及至此,沿途倒地者不计其数。现在,冯诩没吃的了,难道就让这些百姓活生生饿死在这里吗?这便是仁义王师的所作所为吗?”
军吏咬着牙,说道:“军!令!如!山!”
“某乃杜畿,尔等军将何在?”
杜畿见跟此人说不通,当即问道。
“魏校尉日理万机,岂是汝说见便见!”
“魏校尉?魏杰在何处?带某去见他!”
“这……”
军吏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认识自家校尉,刚才听其口气,才道出魏校尉之名。结果眼前这人居然脱口说出校尉本名,难道是什么特殊人物?
“且慢,某去报之校尉!”
……
一直到傍晚,周折良久,杜畿这才见到魏杰
魏杰认识杜畿吗?
当然认识,这杜畿,放眼大周官场,谁人不知。所有人都知道王上,很是看重此人。
民情如火如佘之下,王上竟也力保此人,可见一斑。
“原来是杜府君,许久未见,杜府君看来是吃了不少苦啊!”
魏杰见到杜畿的模样,不由感叹说道。
“为何将兵锁路?”
“王上之命,杰不得不从啊!”
“那现在这怎么办,真要让数万百姓饿死在这白日之下?”
杜畿疑惑的问道,王上的担心,想想也能明白。无非就是防止流民四起,引起关中动荡。现在这个时候,不只是冯诩,在别的郡也一样。冯诩的流民没出去那还好,一旦到了京兆,也必然导致整个京兆流民四起。
然后是弘农,是扶风,是凉州,直到大周国四处都是流民……
可是,这些百姓也是周国子民。饿死数万人,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早晚都会被捅出去。到时候,周国的根基都会受到震动。
好吧,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大周边地流民,也是一样根基震动,亡国之祸,一急一缓而已。
“当然不会,听说河东的粮食已经到了长安,正在往这边送。吾军中尚有三千石粮食,将就下,也能撑过去。”
杜畿眉头一松,急忙问道:“有多少粮?”
魏杰说道:“不超过五万石,河东那边就给了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