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酝替裘晚棠整了整衣襟,墨渊另扯了帷帽为她戴好。这样,裘晚棠才总算是真正打点好了。
她搀着墨渊的手碎步至正门外,已见得三抬红罗锦缎垂缨的肩舆早便候着了。裘晚棠暗暗一笑,心道娘亲果真了解她,知她定是不愿与裘晚棠一同坐的,竟是将三人分了开来。
裘晚棠莲步至轿前,就有两个丫鬟掀了轿帘。丞相府离着国公府并不很远,她们这个时辰出发,倒也刚好。
眼见着裘晚棠并墨酝墨渊坐了进去,那年岁尚小的丫鬟就前去禀告柳氏。不到片刻,裘晚棠只觉身子微微一震,开始上路了。
墨渊不知从何处取出了花汁研的色料,拿笔尖细软的刷笔点了点,就要往裘晚棠颊上画。裘晚棠下意识的往后一仰,避开她疑问道:
“这是何物?”
墨渊一边唤着墨酝将用香煮了的晨露晕开,一边笑答道:
“昨日夫人拿了这些来,说是这回夏宴有了新鲜的。来参宴的姑娘们都寻一种花勾了额角,才叫真正的百花争艳呢。”
裘晚棠微微一愣,旋即无奈道:
“姨母总想些叫人措手不及的,你如今没准备,可画的好?”
墨酝便在一旁帮衬道:
“姑娘放千万个心,姐姐以往都练着的。”
闻言,裘晚棠轻轻颌首,但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道:
“墨渊想替我染什么花?”
墨渊揭了她的帷帽一角,拿笔尖蘸了蘸花料,附上她的眉骨。
“原本,姑娘前儿时间很是喜爱那雅荷。只婢子却觉得,姑娘的容貌,还是配着牡丹更好一些。”
笔尖带着些微凉意,略略拂过一层,却十分舒服。
裘晚棠嗅着那隐约的馨香,挑唇笑道:
“墨渊与我画牡丹,却不知是那墨魁还是凤丹?”
语罢,一旁磨着花汁的墨酝不由插嘴道:
“要婢子说,不如瑛珞宝珠精巧些,姑娘若爱颜色嫩的,赵粉也未尝不好。”
墨渊听着二人竟谈了起来,禁不住冲裘晚棠讨饶道:
“婢子的手粗笨的很,这么多的,更是怕画的岔了。”
墨酝与裘晚棠相视一笑,只打趣道:
“瞧你惧的跟什么似的,你素来手巧,我还能不行你不成?只盼着你把我装扮的太好了,日后如何也舍不得将你许了人。”
墨渊脸皮子薄的很,闻她如是说,便立即臊红了脸道:
“姑娘净爱打趣人,墨渊可不想嫁,只望姑娘日后别嫌婢子就是。”
气氛正好,几人就又多言了几句,算是在来到丞相府之前将花勾成了。墨酝伺候着裘晚棠起身,顺便取了只小镜让她去瞧。
墨渊的确上了心,她倒不画那些姚黄魏紫,却挑了个千重瓣的菱花湛露,那花蜿蜒眉骨,额角点红。更衬了她的天香国艳,黛眉横翠之下华容婀娜,若女娲清歌,川后静波。
裘晚棠细细看着镜中样貌,低声慨道:
“你还说你蠢笨,这哪是一般人好勾的。”
墨渊抿唇笑了,扶着她回道:
“若没有姑娘的模样,画什么都未必好看。”
裘晚棠不由笑道:
“如今你也惯会捧着我了了。”
说话间,肩舆已稍稍低了下去。墨酝先行出去,一手抬起轿帘。裘晚棠由墨渊搀着,缓步下了肩舆,甫一抬头,就正瞧见裘菡词从肩舆里出来。
她今日用月白蝶纹束衣配着宫缎素雪绢裙,反绾髻上缀了些许乳白珍珠璎珞,横簪着-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越发显得身段纤弱娇盈,目若含情,秋水轻漾。
裘晚棠淡淡的瞥她一眼,就不再去看。
虽说这装扮没什么不合时宜之处,却总让人喜爱不起来。毕竟,有谁在这会儿功夫会打扮的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似的呢?男子或许会为这姿态惊艳,但对那些夫人姑娘们,可就不好说了。
只不过今日在场的夫人多的很,用不了她多嘴。
裘晚棠正想着,却叫柳氏唤了一声。
“棠娘,如何还在那里,该进去了。”
裘晚棠回过神来,转头应了一声。就随着柳氏进了府内。
再见到这里,那琉璃瓦铺就的熟悉的八角飞檐,庑殿屋顶。裘晚棠的嘴里便泛起了淡淡的苦涩。
前世,她只能躲在暗处偷望,现下,她终于又能光明正大的来到府邸了。
裘晚棠忍住酸楚,嘴角微扬,颊上略略带笑。
戚氏准备的十分妥贴细致,那些夫人们一到,就被人请进了屋里。花厅早备好了消暑的冰块,凉意非常,众人立时就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着了翠衫小卦的丫鬟们端了冰镇的瓜果汤品,这会儿大家都休整了,便开始相互寒暄起来。自然,这厅里的都是女眷,姑娘们的帷帽也都摘了下来。
这一下确如戚氏所说,百花争艳也不为过。京里的姑娘们不少模样好的,或端庄闲雅,或娇俏可人。她们的面上都点了花样,裘晚棠这般看过去,倒不少品兰雪梅的,想来这会儿,大家都喜爱着那些高洁的花儿。
裘晚棠垂了眼,不予置评。
她前世那所谓的傲气,却是生生让她跌进了泥潭里,再也翻不了身。
“姑娘,可要揭了帷帽?”
墨渊看着裘晚棠似是怔愣住了,便压低了嗓音问道。
裘晚棠闻言就往四周一瞧,果见不少人已露出面容,正与交好的窃窃谈些什么。她不好特立独行,就笑道:
“揭了罢。”
墨渊应了是,就伸手去解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