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与娘子乔佳宜再见,虽没有执手相看泪眼,却也是一别三日,如隔三秋。
梁山拉着娘子乔佳宜的手,看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完。
给师娘磕完头的刘阿鼠为师娘的容光所摄,还傻傻地站在那,却被小青拉走。
小青气鼓鼓的,这贼眉鼠眼的家伙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如果相熟,小青铁定会拎着耳朵把他扯走。要知道在孤独园里,小青姐姐的拎耳朵术那可是一绝啊。
“佳宜,又清减了许多。”梁山心疼地说道。
乔佳宜双颊微红,轻声道:“哪有?”
“不要事无巨细都自己操劳,多雇一些人手。”
乔佳宜点点头,然后双颊微红了起来。
相公嘴上虽说着些体己的关心话,眼睛却往内室里瞟,打的什么主意,乔佳宜心中明白。
相公爱恋自己,乔佳宜心中自然欢喜,只是太过爱恋,乔佳宜也知道不好。
秀才家的娘子这个时候往往正色道:“相公,一切以学业为重,不可耽于女色。”
乔佳宜虽然从小生长在天香楼这等风月场所,但楼里哪一个女子不好好学习女德之类的书籍,盼望日后能进正经人家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这些道理乔佳宜都是懂得,相公虽没有学业,也不求世间的功名利禄,求的是大道,是修行,更需要节制。
这些道理乔佳宜从前懵懂不知,经过扬子江大堤一役之后,她多少是明白了。
乔佳宜有心拒绝,却又说不出口,毕竟离别这么些时日,她心里头也有些期盼,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梁山大喜,就要过来一把抱起娘子乔佳宜,就听到宅子外阉公鸡的嗓子响起:“梁宫主,皇上有请!”
是影子七号的声音。
梁山已经抱住了乔佳宜,身子一僵。
乔佳宜听到外头的声音,调皮地一笑,双手按在相公胸口,道:“相公快进宫见驾吧。”
“该死的家伙。”梁山恨声道,抬手捏了捏乔佳宜的脸颊,轻声道:“等着我。”
乔佳宜性子向来清淡,被相公这一捏,心里也禁不住一荡,嗔道:“你却不知道,俏儿姐姐已经搬回来了,因为鸡笼山有个宴会已是去了,晚一些就会回来。”乔佳宜说到这,盈盈笑着,却不再说话。
“哈哈,这有什么难的?”梁山笑了起来。
乔佳宜没有直说,但话里未尽到以上梁山哪还不明白?
等梁山从宫里回来,二女关门,你敲谁的门?
敲了一家的门,就是冷落了另一家。
梁山笑道:“你做十五她初一。”
说罢,梁山转头就走。
乔佳宜檀口微张,没想到相公会这么说。
乔佳宜下意识抬头,却见圆月一挂,似乎正是十五。
乔佳宜猛然醒觉,自己内心深处原来也是极度盼望的,双颊顿时酡红。
这个时候,厨房之中传来小青呵斥刘阿鼠的声音;院中的桂花树像美人吐息,院中暗香浮动;大门外,屋檐上飘出大红灯笼,像怪兽的一双大眼,得得的马蹄声旋即传来……
乔佳宜回到房间,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件青色长衫,就着烛火,开始密密地缝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小青过来告诉她沐浴更衣了。
小青说这些话的时候,双颊微红,这让乔佳宜也跟着脸红起来。
乔佳宜心道,这个小妮子是真的长大了。
虽然小青说一辈子要与自己在一起,但女人终归嫁人才是正道。
乔佳宜心道自己一定要多加留意,乔佳宜却不知道,相公刚刚带回来的徒弟心里对小青打起主意。
乔佳宜花了半个时辰沐浴更衣,小青恢复过去调皮,说了一句“姐姐比平时洗得时间久了一些”,让乔佳宜举手作势欲打。
小青于是咯咯地笑着跑掉了。
回到房间,乔佳宜又开始缝衣裳。
相公青衫落拓,固然显出不羁潇洒姿态,但作为娘子,相公身上没有一件新衣裳就是自己的失职。
缝着缝着,乔佳宜忽然眼眶微红。
一方面,乔佳宜觉得自己幸福无比。她是相公的娘子,秦淮河上抚琴选夫之前,她乔佳宜绝不敢想有现在的幸福。
另一方面,乔佳宜总觉得幸福是短暂的。别的不说,相公有这么多娘子,多一个俏儿姐姐都会有一个选择的难题,虽然以相公的智慧化解了,但是大姐、二姐她们都在一起的时候会怎样?她们好相处吗?她们会因为自己而责怪相公吗?
一滴泪掉了下来,乔佳宜想着相公毕竟不能像自己一般全心全意只对他,想着这些,乔佳宜又觉得委屈。
窗外明月,照着佳人,乔佳宜心潮起伏。
即便没有这些,有一天自己离去,死去,独自沉沦那个不可知的死亡世界里,没有相公,彻底的孤寂,即便醒来,也再找不到相公了……一念及此,乔佳宜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这些时日,乔佳宜每每睡着之后就有奇怪的梦境。
她会变成一颗珠子,沉浮在无边的水域当中,缓缓吞吐着,像是和相公一般的修炼。乔佳宜隐隐感觉到自己要觉醒什么。
这种觉醒也许会给自己带来强大的力量,换作旁人都会欣喜这种改变,但是乔佳宜害怕,她隐隐感觉自己有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如果是另外一个人,不再爱着相公,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哐,门开。
“侍剑!侍剑,不用扶我!”
是刘俏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