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闻讯也赶了来,先是恭喜我,后来邀了王叔叔出去,商量我的价钱。
过了很久,王叔叔一脸郑重地走到我跟前,再三告诉我坚持住,他最多一个月就回来。
大家都向我道喜,当然,也有些恶意目光,不过这对我已无关痛痒。
我还能看见他,即使知道他不会喜欢我甚至厌恶我,但,我还能看着他。
——如果我真的能被赎出去的话。
我努力活着。
一个月很快过去。
王叔叔没有来。
三天、七天、一旬,又一个月很快过去。
银钱早花尽了,待遇也恢复到之前的惨状。
然而,王叔叔依然没有来。
红罗小心翼翼告诉我,进门容易出去难,大概对方凑不全银子,劝我想开点。
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即便是我猜到红罗和管家之间的干系,又能如何。
很平静接受现实,我活着,父亲要我活着。
王叔叔也要我活着。
又过了三个月,渐渐严冬临近。
生意渐渐少了,相应之下,待遇更加惨不忍睹,粥里开始带着冰碴。
同屋的已经有两个人没撑住,悄无声息地死在床上。
早上给粥的时候,他俩很久都不动一下,躺着节省体力,我们并不知道他俩死了。直到晚上,粥都没有动过,我发觉不对,没有力气呼喊,等小厮进来让他查看,才发现。
他俩就在我相邻的床上。
我和其余三个活着的,把他俩当天的粥分掉了。
当做陪着尸体一天的补偿。
缺衣少食,我的肋骨能把自己咯醒,大概身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架子,生意愈发不好做。每天躺在四面漏风的屋子里,身下是冷冰冰的床,大概,今年便是鬼门关了罢。
我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小厮推开房门跑进屋,带起一阵寒气:“华燕,华燕,恭喜'喜!”
我从裹成一团的粗布中间探出头来。
“有人来赎你了o紧起来梳洗!”
我把头缩回去,定然是今日睡糊涂了,梦还没醒。
要不然就是我发着热,眼中全是虚幻。
看来这个年,真的过不去……了?
直到我被两个小厮架着进了浴桶,才发觉情况不对。
红罗笑吟吟递给我一碗糖水鸡蛋:“恭喜华燕了。”
我努力转着脑筋:“嗯?”
“虽然老王先生没来,但小王先生到了。”红罗眉眼弯弯,“总算是有心,华燕,我说过什么来?人活着,就有盼头不是?嗯?华燕?华燕?”
——小王先生?!
我呆若木鸡,满心都是这四个字!
“小王先生……是哪位?”我慢慢重复一遍,嗓子就算刚刚润过喉咙,也依然哑的厉害。
“就是老王先生之子,单名一个谢字。”
我合上眼睛,这是让我在临死前了一桩心愿么。
他一身素服,冷冷淡淡站在烟花馆大堂之上。
瘦了,高了,眉眼长开了。
且眉眼间,是我预料之中的厌恶不耐,和,震惊。
我裹着夹衣,拄着拐杖,看见他的模样,再走不动一步。
“燕华?”他皱眉问。
我动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你是燕华?你聋了?”他扬声问,上下打量着我。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想在他面前站直一点,想把难看的手指藏起来,想……
“你什么意思?啊?愣着干嘛?傻了?还不快点跟我回去,嫌不够丢脸吗?混成这个德性,你怎么还不死呢?你——你还能干活吗?别回来到家就死了。”他上来就一连串质问砸下来,托着下巴咂咂嘴,“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拼着老命找你,还死乞白赖买你……”
“王叔叔他……”
“他死了。”他脸色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