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杭裴一直盯着面前那只碗一言不发的时候,有个坐他右边的乞丐说道:“我说,你们有没有听说,马上要发生战争了?”
说这话的是个小名叫东子的乞丐,二十来岁,身材细细长长的,两只眼睛小得似是总是耷拉着,像没有睡醒一般。
正是他把当时走投无路的郑杭裴领到乞丐的队伍里来的。
“你听谁说的?”另一名乞丐问道。
郑杭裴听得出现在说话的是叫张风的乞丐,他们习惯叫他的外号,张疯子。
人如其名,疯疯癫癫的,没个正经样儿。
那叫东子的乞丐回道:“我那天在茶楼边上给店小二讨要茶水时,听里面的人聊天时说的,一听到要发生战争了,我就在茶楼外面听了会。”
张疯子道:“那他们怎么说的?”
东子回道:“听说是因为一个叫什么郑劲的一个人的宅子被烧这事引起的,反正也不知道为何,那郑劲的大儿子郑杭肃在宅子被烧后就跑到陈洲去找平康王周鹏了,然后周鹏就去帮他调查他家宅子被烧的原因,据说调查出来是太子派人烧的,于是平康王作为郑劲的生死之交的兄弟,就决意给他兄弟报仇。”
东子说的时候,没有在意到坐他旁边的郑杭裴面上的神情由本来的一脸木然变得突然眉头紧紧皱起。
他继续说道:“这战争要是真打起来的话,咱们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张疯子不屑说道:“就算真发生战争,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又不参与到战争中去,管他们怎么打呢!”
东子斜了他一眼,道:“你傻啊?要是真打起来,到时候别人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有钱财施舍给咱们?再说了,你知道会不会有哪一方有个狠心的人,攻进了城就开始屠城?”
张疯子道:“那按你说的,要是真打起来,咱们不只讨不到钱,到时候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这时另一个一直未出声的乞丐,被人叫做阿福的说道:“东子,你还是没有说全,到时候战争打起来,咱们都有可能被哪一方收入军中,毕竟一打起来双方都可能伤亡惨重,都要从百姓中扩充军队,到时候咱们作为无业游民,不只是要不到钱的问题了,还有可能被强拉到兵营里去,亲自上战场。那就真的很有可能在战场上一命呜呼了。”
东子道:“对,还有这个可能。所以啊,能不打就最好不要打起来。”
张疯子叹气道:“这战争的事情,也不是咱们说不让打就打不起来的,最终不还是得某些人说了算嘛?”
东子也叹气道:“是啊,咱们只是小喽啰而已。”
他们说到这里时,郑杭裴突然站了起来。
东子就坐他左边,见他站了起来,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干嘛去?不会一说到快要战争了你就怕成这样了吧!”
郑杭裴不作声,只是往前走。
东子觉得蹊跷,也站起来,走到他边上,对他道:“小兄弟,你往哪走?想换个地方乞讨?到时候你一个人可没有人保护你了。”
他太了解当乞丐的这门的行规了,若是孤身一人当乞丐,不管到哪都会受人欺负。
他当时就是看他太可怜了,才将他领到自己这边的。
他看着他的面孔,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儿,他面上浮现的好像不是害怕,而是仇恨。
就听郑杭裴回他道:“谢谢最近这些日子你们收留了我,但是现在我要离开了。”
东子道:“什么?离开?你想去哪?你不是说你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郑杭裴道:“我无父无母是因为我有仇人,是我仇人杀了我父母,现在我要找他们报仇去了。”
东子拉住他道:“就你这样子去复仇?你打得过谁?”
郑杭裴道:“兄弟你莫要留我了,我意已决。”
东子见他态度坚决,道:“可是,你怎么去,走着去?你家在哪的?你仇人又在哪?”
郑杭裴本来是想先去陈洲找兄长再说,但现在他不便对东子如实相告,只是说:“我的仇人确实是有些远,所以,我需要一匹马。你们能帮我凑钱买匹马么?”
东子听闻大笑了一声,道:“兄弟,你知道一匹马多少钱吗?”
“多少钱?”
东子伸出十个手指头道:“没有十两银子下不来。”
郑杭裴听了沉默了下来。
但,就算走路,他也要去。然而,陈洲距离此处有多远,他亦是一无所知,是以他问东子:“陈洲从这儿走,走几天能到?”
东子:“走?你想走着去?那我和你说吧,你这身板儿,走一个月也到不了。不但到不了,还可能半路上你就累残了。”
就他这动不动就腿疼的样子,想必是膝盖骨弱得很,能连续走上两天不出事都算好的了。
郑杭裴听了东子的话,眸光瞬间暗了。
东子见他突然之间失望得很,心里突生起对他的可怜之情。
这孩子就是让人心疼,那日他在街上见他失魂落魄地瞎走时心一软就将他带到自己这边的乞丐队伍里来,就是觉得他像是个被世人遗忘遗弃的孩子。
他狠了狠心道:“这样吧,你要真想去报仇,哥就给你偷匹马去!”
此前,他只是因游手好闲不想做事而行乞,却从来没做过偷鸡摸狗之事,今日见他过于可怜,就想帮他去偷匹马上路。
不过,偷归偷,也不能偷那看起来本就不富的,得偷个富人家的马。
就算是劫富济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