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笑容淡了下来,刘据看了一眼卫长公主,松开搀扶的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小弟我又不是聋子,这么近的距离,什么声音听不见?”
“陛下明明正在大怒,阿姊为何要说心情好?来诓骗小弟我。”
“小弟,我就你一个亲弟弟,姐姐我还能骗你吗?”
瞪大眼睛,卫长公主捂着心口,一副心被伤到的表情:
“小弟,你竟然怀疑我,你太让我伤心了。”
“阿姊,栾大一事又不是我做的,你找我发脾气不管用,要去找陛下啊。”
没有被卫长公主的浮夸表演骗过,刘据嘴角抽了抽,扭过头,气哼哼地说道:
“阿姊,我当初为了这事可是当面顶撞陛下,被狠狠地骂了一通。”
“如今看来,倒是我妄做好人咯。”
“……”
提及栾大,卫长公主的脸色当即就是一变,仿佛是踩到了一只大臭虫,要多恶心就多恶心。
“阿姊。”
揭别人老底怼的时候很爽,但怼完,看到自家姐姐那扭曲的神色后,刘据心中一痛,连忙低头道歉:
“是我的错,我不该提那人……”
“小弟。”
打断了刘据的话,脸色重新恢复正常的卫长公主踮起脚,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刘据肩膀,又敲了敲胸口,流露出一抹欣慰之色:
“一眨眼的功夫,小弟也从那么大(伸手比划)的一个小不点,长成了高高的男子汉了。”
“陛下日渐暴虐,无法理喻,母后和我日后可就要全靠小弟了。”
“阿姊多虑了,陛下的暴虐只会针对外人,不会对你我的。”
虽然不认为刘彻是什么好家伙,对他的种种做法也格外反感,但终究是血浓于水的父子,面对卫长公主的“依靠”之语,刘据很难相信,下意识地反驳:
“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乎?”
“……”
“阿弟久居东宫,每天面对的是如山如海的文书,看待陛下还是用以前的老目光,觉得寻仙问道是求个心里安慰。”
“但实际上,自从四年前的泰山封禅,和神灵交谈一夜后,陛下就变了。”
“因为日渐衰弱的ròu_tǐ,他开始真的相信神灵、仙人存在,不惜大建宫殿,不惜托着痴肥的身体,周游天下,祭祀五岳、四渎。”
卫长公主看着面前这几乎是年轻版刘彻的刘据,双眼迷离,喃喃道:
“即使明知说成仙的都是一些投机的骗子,依旧乐此不疲地上当受骗,妄图在无数骗子当中碰到一个有真本事的家伙。”
“可惜,他的运气不好,二十多年了,还是没有一位仙人出现。”
卫长公主嘴角翘起,露出发自内心的嘲笑。
“……”
作为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武帝朝长公主,卫长公主对刘彻有着很清醒的认识。
生于建元年间的她,亲眼见证了刘彻是如何从一个英明神武的君王堕落成神采大走样的肥仔,是如何如疯如魔地寻仙问道的。
知道隐藏在刘彻身下的东西,是何等的冷酷和暴虐。
“阿姊,小弟我先进去了。”
有些敷衍地笑了笑,刘据朝着卫长公主点了点头,扭头招呼上金日磾,两人迈着台阶,一前一后地进入了殿门。
“小弟……”
沉吟片刻,卫长公主突然转过身,提着衣摆,从台阶上重新走回了殿门处。
“这,这是耍人玩呢?!”
看到这一幕,那走在前面为公主开路,都下了一多半台阶的侍女气的差点吐血。
“蹬蹬。”
也不管什么礼仪了,侍女迈开腿就是跑,蹬蹬上着台阶。
“呼哧呼哧。”
来到殿门外,站到为长公主身边,侍女气喘吁吁地问道:
“长公主,咱们不是要去见皇后吗?怎么又回来了?”
“……”
隔着持戟郎卫看了一眼大殿,看着殿内的那两道模糊人影,卫长公主随意地摆了摆手:
“看望母后不急于一时,等小弟出来,一起去吧。”
“噫。”
学着卫长公主,踮起脚向殿内看去,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连脸都看不清,侍女遗憾地低下头,小声嘟囔道:
“长公主,太子刚刚进去,等太子出来,怕是要等上好长一段时间吧?咱们不会要在这傻等吧?”
“小弟正是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年纪,又看陛下百般不顺,他和陛下在一起待不了多久就会吵起来。”
复杂地说完刘彻和刘据的关系,卫长公主摇了摇头,颇为肯定地说道:
“我们不用等太久,他很快就会出现。”
“哦。”
长公主都发话了,不管是真是假,作为小跟班,侍女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点头称是。
其实,若不是卫长公主真的很好说话,作为一个小跟班的,侍女连刚才的疑问都不应该提出。
“嘿呦嘿呦。”
突然,身后出现一声招呼,卫长公主扭头一看,发现,几名有眼力见的黄门不知从哪里搬出来了一套几案坐塌。
“嘭。”
略显沉重的实木几案稳稳落在石板上,柔软的坐塌紧随其后,摆在一个不被阳光直射,却又不阴暗、潮湿,还能第一时间看到殿门的好位置。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领头的宦者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长公主,您请。”
“……”
卫长公主笑了笑,没有拒绝,轻移脚步,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