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拳头紧了又松,脸色红了又白,深谙隐忍的金日磾终究还是泄了口气,对着霍光躬身道:
“日磾本塞外蛮胡,毡衣茹血,幸被骠骑所救,走投大汉,还请奉车教我。”
“汉儿,日磾何能为?”
“……”
看着八尺二寸的金日磾一个大拜礼后,脑袋比自己还要地上一截,霍光心中一喜,紧绷的脸色不由舒缓起来,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三分:
“日磾,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你我二人为驸马奉车,皆随天子行,本身就是要亲热的,哪用这么拘礼?快起快起!”
嘴上说着“快起”,双手却死死地摁住金日磾肩膀,直到自己过够了“高个子”的瘾,霍光才故作无事地撤走双手,有些埋怨地谴责:
“嗨,都让你快起了,你怎么还死脑筋地弯腰?我抬都抬不起来。”
“你那是抬吗?你那分明就是往下摁!”
“嘎吱。”
捶了捶酸麻的后腰,无视了起身瞬间的嘎吱响,金日磾又是一个大幅度弯腰,再度让霍光成为“高个子”。
“啪啪。”
用力拍打着金日磾背部,让金日磾弯腰弯成90°120°,霍光哈哈大笑道:
“哈哈,日磾,何必弯腰弯得如此之深,难道某会因为你比某家要高上一截生气吗?”
“会,你个矮子当然会!”
腰弯得更深的同时,金日磾抬起头,露出大大的笑脸,眨巴着眼看着霍光,小心翼翼地说道:
“日磾一塞外降胡,不识汉人礼数,还请奉车教我。”
“日磾见外了,你我乃是同僚,不必这等大礼,我教就是了。”
深知过犹不及道理的霍光不再欺负老实胡,一把将其拉起,认真地看着金日磾,真的开始教了起来:
“日磾,你也知道,你是降胡,光这个出身,就会让你和绝大多数的人割裂开来,让许多人本能地认为你不可信。”
“嗯嗯。”
吃过苦头的金日磾连忙点了点头,感同身受地感慨道:
“做降胡实在是太难了,若有来世,日磾定要生在汉儿家。”
作为一个位于华夏大扩张时代,民族自信心强盛的年轻人,霍光本人自是对来世论这种软弱、逃避论调不屑一顾的。
“男儿自当锦佩吴钩,独骑匹马,寻觅封侯。”
“来世?一开始是软蛋,来上一百世,你还是软蛋!”
不过,若是说这话的人换成了胡虏,霍光也不介意多捧上几句,让自己所有的敌人都变成傻子。
“好,这个想法好。”
“嘭,日磾,若所有胡虏都是你这种想法,咱们胡汉早就一家亲了!”
攥成拳锤了一下柱子,霍光拉着金日磾,不无遗憾地说道:
“哪还有什么降胡、汉儿之分,大家都是大汉人。”
“奉车,此等塞外蛮胡,茹毛饮血,贵壮贱老,父子同穹庐而卧,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尽取其妻妻之。”
卷发碧眼,一副胡人面貌的金日磾毫不客气地把同族看作蛮夷,并大声喝骂:
“此等蛮夷,焉知吾天汉之美哉?非大兵击之,临之以威,焉能降服耶?”
我们金日磾同志,在汉匈问题上,可是旗帜鲜明的主战派,极端大汉族主义者。
(休屠部是休屠部,匈奴是匈奴,二者不是一码事。
前者是金日磾生长的地方,都是他熟识的族人;
而后者却是一个十分浅薄的概念,匈奴小王之一的昆邪王甚至还和金日磾本人有着生死大仇。
不说金日磾现在是大汉人,必须和过去的身份——匈奴人做一个决绝,而彻底的切割。
就算金日磾没投降,他也没多少身为匈奴人的感觉,碰上同族该杀还是杀)
“……”
对此,黑发黑眼的大汉人·霍光还能有什么说的,只能是一个劲地拍打着金日磾背部感慨:
“有日磾在,想必陛下定能安枕无忧。”
“陛下与我衣食,让我养母生子,此等大恩,日磾不敢不报。”
朝着殿内刘彻待的方向拱了拱手,不知是真感动还是假感动,金日磾擦了擦眼角,发誓道:
“日磾在一日,就不会让贼人惊到陛下!”(注一)
“哈哈,日磾,我们日后再详谈。”
哈哈大笑几声,霍光很满意金日磾的表现,语气渐渐亲密起来。
不仅如此,在考虑到金日磾的降胡身份,天然能够更好地获取刘彻信任后,霍光甚至起了深度结交的念头。
“日磾,陛下不等人,你我还是换好衣冠,准备好车马,先随陛下一同游猎可好?”
主动中断了话题,霍光拉着金日磾的手,亲切地说道。
“奉车先请。”
感受到霍光的亲切,虽然一时间想不出具体原因是什么,但金日磾还是躬身后退,十分拘谨地让霍光先行。
“你我同去。”
不再拍打后背捉弄人,变了注意的霍光开始主动地拉着金日磾,让他和自己一同前行,释放出更加明显的信号。
“奉车……”
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金日磾感激地看了霍光一眼,就低下头,稍微落后霍光半步,亦步亦趋地前行。
“哗啦~”
帷幕掀开,胖脸短脖从后殿挤出,疑惑地看着同行的二人,小声嘟囔:
“哎,子孟和日磾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我记得他俩的关系没这么好啊。”
“子孟一向是对事关霍骠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