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十余年的苦难,早已在心中根深蒂固的恨意怎么可能被一个人的话所左右,所以兄弟两对仇天魁嗤之以鼻,对于他那些话并不在意。
然而,当他们这一路走来之后,这才发现仇天魁那强悍的实力,那战斗时所表现出来的恐怖,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们兄弟两才在心中认可了这个便宜叔伯,开始在他的言语下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想知道父亲的过去。
“阿狮兰是我大唐的一名将士,官拜振威校尉,也是我仇天魁的生死弟兄”
尽管普刺巴尔斯在回避自己的目光,仇天魁还是温柔的看着他,这样说道。
接下来,两人陷入了安静,任凭雨水从身体里流过。
半响后,普刺巴尔斯终于回过了头,面带犹豫的的再问了一句:
“他阿爸他真的叛国了吗”
这件事折磨了一家人十年之久,让年幼的兄弟两吃了无尽的苦,也让他们最爱的阿妈一病不起。
看着眼前的大个子,仇天魁理解普刺巴尔斯这个问题的分量。
明白他们一家人这十年来过得一定很辛苦,这才让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口口声声说着恨父亲的话。
目光随即温柔了起来,在这问题中,仇天魁紧盯着普刺巴尔斯的眼睛,回道:
“怎么可能,你们的父亲到死之前都在为国战斗着”
仇天魁脑海中回忆起十年前,那个雨夜之前的事。
那时候,阿狮兰就在他身边,扯着洪亮的声音向他炫耀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惹得一众兄弟们哈哈大笑。
“为父,当为子树立榜样,我要让我的名字响彻大唐每一个角落,让我的孩子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男人”
阿狮兰说着这话,在仇天魁身边骑马并行,豪迈的宣誓着自己人生的抱负。
这话让仇天魁笑了,到现在都还记在心中。
然而,一切都没了。
阿狮兰带着他的抱负,死在了仇天魁面前,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陪伴着阿妈颠沛流离。
想着过往的记忆,仇天魁伸出了手。
轻轻的将额头与普刺巴尔斯紧贴在一起,说道:
“贤侄,你记着,谁都可以侮辱阿狮兰,但你们两不可以”
停顿了一下,仇天魁又说道:
“还有,你们一定要坚信阿狮兰不是叛国者,坚信你们的阿爸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
只能这样说。
仇天魁想不到其他安慰的话,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安慰这两孩子。
他知道这两个孩子这十年来定是难过万分,毕竟让两个孩子一直顶着骂名,一直在西域流浪,正是这个连他们父亲都无法保护的自己一手造成的。
“恩!”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想到那孤独的背影,想到强大如斯的他也会一个人哭泣,普刺巴尔斯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明明很恨那个父亲,但他还是答应了仇天魁的要求。
“好孩子,总有一天你们会以阿狮兰为荣的”
普刺巴尔斯的转变,哪怕这转变只有一丝丝,这都让仇天魁很欣慰。
然后!
仇天魁轻轻坐在了山崖边,看着第一条山脉说道:
“十年前,我,天策师王凯,草原雄狮阿狮兰,疯狗左牧,金刚多吉”
他开始一个个的说出人名,说出他们的绰号,每一个都如数家珍,每一个都牢记于心,一直叫出了整整二百九十九人的名字,加上他自己正好三百个。
“我们都是狂刀营的弟兄们,随同杨胄大都督一起鏖战边疆,十余年的南征北战,从青葱少年,一直打到为人之父的壮年”
仇天魁开始讲诉当年的岁月,在雨中抚摸着手中的陌刀,声音轻而温柔。
倾听之时,普刺巴尔斯也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安静的,仔仔细细的品味着这个男人过去的一切。
他也随着仇天魁的话,在里面寻找着阿爸的身影,慢慢的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那个模糊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们平定番邦,建功立业,在万众瞩目中荣获封赐,加官进爵”
声音一直在山崖边响起。
“我们也守护过往商人,击杀马匪,在漫天繁星下枕戈待旦”
一老一少两代人你说我听,在冰冷的雨中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而!
黛绮丝也一直看着这两个在暴雨中的男人,默默地看着。
她发现,当普刺巴尔斯过去的时候,仇天魁的背影虽有孤寂,却再也没有了孤单。
不由得,黛绮丝摸了一下眼泪,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