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花馆的三层,最大的一间客房里。一道修长身影,长身玉立在窗格前,冷而倨傲。
小氿觉得,尊上是真的,有点不太开心。
刚刚,他一直稳稳站在窗格旁,看着后院的牡丹“姚黄”。他用颀长手指,轻轻挑开一隅帘幔,无声无息,静谧沉稳。
忽然之间,他长眉微微一蹙,就撤了手指。厚重的帷幔赫然落幕,带着点儿情绪。
登时,外面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突然就乌云密布,一场雷电交加的暴雨,令楼下的人猝不及防。一场大雨虽然转瞬即逝,但足以让楼下手拉手跑走的少年和少女,淋成了结结实实的落汤鸡。
小氿百思不得其解,尊上最不喜欢人间烟火的味道,却带着他只身来到这偏僻小镇。甚至乔装打扮成士大夫公子的模样,走到了热闹的市集中。上一次,他入尘世是八千年前,还是九千年前?
凡人的集市虽然热闹,却并无稀罕可看。但尊上却破天荒,让他买了青梅姜糖,荔枝冰酪饮和一小包臭豆腐干子,最后那包东西差点熏死自己。难道,尊上是好奇那叫明思令的丫头,为何喜欢这些小食吗?可尊上又不用吃东西,他实在不懂,想不通啊。
眼见尊上心情不悦,小氿赶紧奉上一盏“铜山龙芽”,这茶是尊上往日偶尔用的,是白露那天在白荷花上收集的露水烹煮而成。汤绿而清彻,香气清高,最是……祛肝火。
“尊上,那个羽震子敢使用血祭,万一真把胡琴逢给召唤来,那魔狐道就知道您现世,会不会……”他小声问:“属下还是传书凰迦姐姐,暗中多调些白骨捕手,保护尊上安危。”
“不必。”酆一量淡淡道:“那头狐狸,不会来。”
他盘膝,正端坐在茶台之上,仍旧闭目养息。
这一回,他本来用素金环系住的松松散散的长发,用碧蓝绣金线的丝绦,整齐地束了发。
他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宽袖襕衫,配银白绣祥云图案的云头履。蓦然看上去,再没太多寒凉戾气,更像个眉清目秀,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小氿悄悄摸了摸尊上身边的茶盏,上一盏茶显然已经凉,而尊上却未进一口,他颇为心疼,赶紧换好。
他忍不住抱怨:“尊上,您若想要那女子,何必亲自驾临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让小氿直接把那丫头掳到酆都,您是生吞还是煮成肉汤,多简单的事。如今您重伤未愈……”
“闭嘴,我受伤之事,不许再提。”酆一量眉心微微一蹙。
“若五道魔门都知晓天魇族魔尊受伤,六界轮回都不会再安生。”他缓缓睁开双眸,琥珀色的双瞳惊艳涟涟。
“所以,我必须悄悄取回,那虫子身上的赤魂珠和丹泽之力。本来,这天下乱不乱不关我事,但不想再次仙度之际,再有变数。”他面无表情,却心事晦涩。
其实,他心里正焦躁难抚。若让旁人得知,他酆一量因何受伤,简直颜面全无。
本想暗中将那小虫子拿了,再慢慢折磨方消心头郁闷。可……撞见她与那夜之醒耳鬓斯磨,青梅竹马,他胸间像吞了一股子无名火,说不出道不清的别扭。怎么了,这是?
“都怪那个牛鼻子九阳老头子,死盯着咱们天魇族不放。若非他多事,就不会惹出这么多麻烦。还有那个夜之醒,狡猾得很。”小氿咬牙切齿。
他愤愤不平,遂而又调侃:“可胡琴逢……不得不防。不过,小氿听说那头老狐狸,正被个凡间的女子纠缠不休,情劫难渡。就算血祭凶猛,不知道他能否分身应召而来。这英雄难度美人关,狐狸也一样吧。您说呢,尊上?”
“哼,难道不是你,私下给了那个术师一万金,让他召唤狐妖,趁机取夜之醒的心头血?”酆一量冷笑道。
“啊?这个您都知道了?尊上,有这小子在明思令身边,您不好下手不是。咱们跟了她好几天,这两人形影不离。灵鹤姑姑说了,您得……才能收回丹泽之力,他碍事啊!”小氿扭捏着,哂笑着。
酆一量冷寒眸光,凝视住那机灵少年,声音低沉而威胁:“本尊私事,你敢置喙?”
“不敢,属下不敢。可小氿为魔尊着急啊。”后者挠挠头。
他眯起圆溜溜的大眼睛,嬉皮笑脸道:“尊上又不肯强掳那丫头到酆都,还悄悄跟在人家后面偷看。想来,您对那丫头感兴趣吧?虽说,长得是普通了些。但毕竟是个女的……小氿有几千年没见过您,为了个女人雷霆之怒?刚才那场雨……”
他话音未落,已被酆一量抬手一记霹雳,劈倒在地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小乌龟。那杯龙芽茶也跌到地上,茶水撒了小乌龟一壳子。
猝不及防被打出原形的小氿,手疾眼快地一溜烟儿爬到了床榻下,竟然比兔子都快。
他一边倒吸冷气,一边用龟爪抹着圆脑袋上的茶叶渣。
“一言不合就下雨,一句话不爱听就劈闪电。这脾气,怎么可能有女人喜欢?”小氿腹诽着。
“还说不生气,明明看见夜之醒拉着明思令,脸都绿了。不就是被人家亲了一下吗?亲回去就好了?有什么了不起。活了一万年的大魔尊,只会自己生闷气,怪谁!小氿才不管你。”金色的小乌龟吐了吐舌头,直接把脑袋伸回壳子。
果不其然,又一道闪电劈过来,床榻裂成了两半,金色的乌龟壳子被劈得咕噜咕噜转着。
“小氿,看本尊今夜就夺回丹泽之力,再扒了你的龟壳。”酆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