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症状不算特别明显,陆则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小孩得的是梅毒。
本来面对的是那位老太太,陆则打算先旁敲侧推,再想想该怎么说。
这么小的孩子出现这样的症状,一般人都不会往性病上想,所以很少能有针对性地治疗。
来的既然是孩子母亲,陆则也就不绕弯子了,因为这小孩的年纪会得这种病,往往都是母传子,属于胎传病。
在缪希雍的《先醒斋笔记》里就提过一笔,当时明朝处于对外开放状态,许多外来疾病也已传入中国。缪希雍早年就曾追随一位叫马铭鞠的名医学习,这位名医给一个患喉疾的人治疗用的是治梅毒的方法,究其病史,他本人没得过梅毒,他父母却曾得过病。
这病不是遗传病,却有可能在孕期传染到胎儿身上,严重的造成早产、畸形,哪怕孩子足月出生,也有一定可能在两岁前发病,更要命的是,早起出现的黄疸、鼻塞流涕、皮疹脱皮等等症状不少都是小儿常见病,诊所医生很容易混淆,导致小孩不幸夭折。
还有一些先天性梅毒患儿出生时没注意筛查,也没有特殊症状,梅毒病菌潜伏在患儿体内,到两岁之后发病,造成耳聋、智力发育迟缓等等严重后果。
不管是别的原因导致小孩染病,还是胎传梅毒,陆则都觉得少/妇作为孩子的母亲应该知情,不能害了孩子。
从症状看,小孩的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及早治疗应该能痊愈,不会有太严重的后遗症,再拖延下去就不一定了。
在不少人心里,性病都是要讳莫如深的话题,得了病不仅痛苦,还会承受极大的心理折磨,要治也是偷偷摸摸地治,不敢让别人知道。
这种心理让不少黑医生黑诊所趁虚而入,大大地捞了一笔黑心钱不说,还会因为不够专业的治疗水平和服务态度对患者造成二次伤害。
陆则不是爱逛商场的人,不过他记性好,扫过几次就知道衣服的大致价格档位,从这位年轻妈妈的衣着打扮来看,她应该是个很普通的工薪阶层,全身衣饰加起来不会超过三百的那种。
这样的年轻妈妈生活环境也比较封闭,更加在意旁人的眼光,是个非常标准的黑医目标群体。
陆则补充了一句:“最好去正规医院。”
少/妇脸色有些苍白,她紧紧地抱着孩子。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被妈妈抱疼了,立即哇哇地哭了出来。
陆则见少/妇看起来很无措,顿了顿,掏出随身带着的便签和钢笔刷刷刷写下一个号码。他对少/妇说:“我在省院实习,如果有需要的话,你们到了省院可以给我打个电话。”
不管大人如何,小孩子都是无辜的。
没遇上就算了,遇上以后他不能当没看到。
“谢谢。”少/妇声音哑了,微微颤抖着手接过陆则递来的便签。
陆则没再多说,收起自己的便签和钢笔,拎着刚买的书坐车回医院。
少/妇哄好哭个不停的孩子,才给丈夫打电话。
她的丈夫是个电工,为了养家每天都很忙碌,她在超市当收银员,工资不高,但老板人不错。
结婚两年来,他们很快有了儿子,婆婆也很喜欢她,虽然房子只能靠租,但一家四口生活在在一起,日子过得平淡却又幸福。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用再面对那种难堪的事。
可是就在她觉得自己可以永远远离噩梦的时候,现实突然又给了她重重一击。
“老公,你过来好不好?”少/妇面上一片仓惶,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我和嘟嘟在我们家附近那家诊所,你能不能过来?”
少/妇丈夫一听她带着哭腔就急了,连忙说:“惠惠你别哭,我这就过来。”
被称为“惠惠”的少/妇抱着孩子坐到树荫下,哽咽着说:“好。”
惠惠丈夫很快赶到,身上还穿着深蓝色的工装,看起来是个憨厚的老实人。
因为刚才还在上班,所以他身上的工作服脏兮兮,本来他想从惠惠手里接过孩子,看看自己的手又顿住了,只能关切地问:“嘟嘟怎么了?是不是门诊看不好?不要急,我们去医院找好医生,我最近接了个活,这个月能多好几百块,够看病的。”
“刚才我遇到个省院的医生,他和我说嘟嘟可能,可能不是一般的病。”
光是想到那个可能,惠惠的心就揪了起来,当初她刚发现自己得了那种病,又痛苦又害怕,拿起刀想往手腕上划下去,还是丈夫及时发现抢了她的刀。
当时还是男朋友的丈夫没有和她分手,还带着她去看医生,后来她病治好了,他还带着婆婆和她一起出来省会打拼,既是想帮她远离那一切,也是想让他们的孩子别在淤泥里长大。
后来她的病又没再复发过,丈夫又对她特别好,他们才领了证要了孩子,没想到病会传给小孩。
惠惠抱着孩子扑进丈夫怀里,伤心地哭了出来:“怎么办?老公,怎么办啊?嘟嘟还那么小,他还那么小。”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她绝对不会嫁给他,更不回要孩子的。她不敢想象要是治不好,儿子的一生该怎么办。
“别怕,这不是还不确定吗?”惠惠丈夫宽慰地搂着妻子说,“你不要慌,我们一起带嘟嘟去省院。”
“是我不好。”惠惠哭着说,“都是我不好。”
“闭嘴!我不许你这样说!”惠惠丈夫少有地生起气来,“你没有错,你很好,错的不是你,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