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志清失望地直起腰来,垂手而立,再一次恭恭敬敬地同母亲打招呼:“阿妈,这次我回来,带了怡诚来行礼,她等在外面呢。”
“什么怡诚?怡诚是谁?站在外面,莫非等人抬了大轿去接?”
蒋母的话,乍听起来火药味十足,可是蒋志清听了却如闻纶音,乐得差点儿蹦起来。他是何等聪明,怎么会听不出弦外之音来呢?“莫非等人抬了大轿“来了什么还不进来?”这就意味着:母亲尽管对自己私自纳妾的事感到不悦,但她毕竟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蒋志清按捺住喜悦的心情,又向发妻毛氏投去了含义复杂的一瞥。进门之前,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母亲的责骂,面对地毛氏的哭闹。出乎意料的是,母亲并没有责骂,虽然老人家的态杨度是明显的不悦,甚至冰冷如霜,但毕竟还是接受了现实,而且,毛氏也没有像元配夫人那样,对自己的丈夫在外纳妾表示激烈的反对。母亲和毛氏的态杨度,使蒋志清大感诧异之外,不禁暗自感到深深的愧疚,因此,他投向毛氏的一瞥,就饱含着歉疚。感激和赞许。
毛氏没有理会蒋志清那寓意复杂的眼光,她默默转过身去,走向婆母和儿子。
蒋志清情知此处不可久留,疾转身,奔到报本堂,把姚怡诚领了过来。
姚怡诚是在大上海的风月场中混过饭吃的,对于蒋志清现在的处境和苦衷颇能理解。何况蒋姚结合。责任也不全在蒋志清一方,她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基于这种原因,她也觉得有愧于蒋母和毛氏。于是。她调整好情绪,来到了经堂门口,用着温婉亲切又怯生生的口吻喊了一声:“阿妈!”
然后款款走到端坐不动的蒋母面前,春风微敛、玉柳弯腰,轻轻跪在蒋母膝前:“阿妈,孩儿姚怡诚,给您请安了!”
这一下。王采玉再也绷不住劲了,她面色一宽,笑靥顿展。急忙伸手把姚怡诚搀了起来。再定睛细看,只见这小妇人春风桃面,乖巧伶珑,老太太顿时对她产生了好印象。正待开口说点什么。只见姚怡诚已转身子,面对毛福梅深深一躬:“你就是阿姐?小妹向你陪罪了!”
说着又要跪下去。毛氏为人敦厚,从来笃信“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古训,如今见婆母的脸色由阴转晴,明摆着是接受了姚氏,知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
于是她慌忙拦住了盈盈欲拜的姚怡诚:“小妹。别这样多礼,进了蒋家门。就是一家人了嘛!”
站在一旁的蒋志清见此情状,暗暗地出了一口长气。围在蒋家门外的众乡邻原以为今天会有一场好戏看的,没想到蒋母慈祥、毛氏大杨度,化解了一场风波。
众乡邻失望之余,齐声礼赞毛福梅的贤淑识体,从此,毛福梅落了个雅量夫人的美名。
蒋志清闯过了家事风波这一关,把姚怡诚带回了丰镐房,陪她在溪口闲居半年之久。姚氏对蒋母十分孝敬,对毛氏极为尊重,对蒋经国也视如己出,爱抚备至,一家人和睦相处,十分美满。
在溪口闲居,是因为刺杀陶成章的事情还没有过去,蒋志清一方面侍奉老母、陪姚怡诚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一方面竖起耳朵打听外面的局势,随时准备复出,他不是一个甘于无所事事的人。
1913年6月,“杀陶”事件已经无人提起,避祸闲居的蒋志清又一次来到上海,安顿了姚怡诚之后,他就来到陈其美麾下,参加了二次革”。短暂的二次革命失败后,蒋志清再次逃亡到了日本。
1914年夏,蒋志清奉召返回上海,参与讨袁的军事行动,不幸事败,蒋志清被袁世凯通缉。此一期间,他还经常到姚怡诚的住处与姚幽会。后来,通缉蒋志清的风声越来越紧,蒋志清在上海无法立足,只好再一次东渡日本避祸。
几年时间内,蒋志清奔走革命,到处躲藏,往来于上海、杭州、溪口、日本等地。他很少顾及妻儿老小,也就更无暇照顾蜇居上海的姚怡诚了。姚怡诚与毛福梅不同。毛氏自从与蒋志清结婚的头一天开始,即已习惯于丈夫不在身边的生活,在蒋母的影响下,毛氏也笃信佛事,整天陪婆母诵经上香,打发孤独寂寞的岁月,久而久之,也不觉怎样了,后来又有了经国,婆媳俩每天侍弄孩子,念经拜佛,即使蒋志清不在家里,她们也并不感到寂寞了。
而姚怡诚则不同了,她一个人住在上海,经常是一年半载都得不到蒋志清的一点音信,还要一天到晚为蒋志清的安危担心。这样的生活环境,当然使她备感孤独无聊、烦恼苦闷,为了打发日子,她染上了赌博恶习,整天到邻居家里打牌,有时通宵达旦。
姚氏闲居,没有收入,靠蒋志清养着她。但蒋志清也是忙于革命,以他的收入,根本不可能养活姚恰诚。
蒋志清在上海结识了张静江,张家是浙江湖州南行镇的豪富之家,资产雄厚,张静江本人也十分豪爽,因此,蒋志清在上海从事革命活动的经费和个人开销,都靠张静江的资助。为了报答张静江,蒋志清命姚怡诚拜张静江为过房爷,从此,蒋姚二人在上海的开支用杨度就都包在了张静江的身上。
1916年,蒋志清随张静江等人在交易所做投机股票的生意,得以同姚怡诚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就是这一时期,蒋志清发现姚怡诚染上赌博恶习,他屡屡出言劝止,但姚怡诚已经养成打牌杨度日的习惯,一时又怎么改得掉?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