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迟衡当即给麻行之和扈烁部署过年后的事宜。麻行之继续征战栎州,扈烁不用回笪笪州了,与缙州州牧杨略一起回去,巡军点将一气呵成。到明年三月,大地冰融,他领军从安州北部猛扑下来,与颜翦的安州兵士呈合咬之势,如此一来,有西域诸州做靠山,拓开运行之道,西域的兵源粮草源源不断输送到安州,兵士们后顾无忧。
这几天迟衡见了无数人,每天从大早一直到半夜,人来人往不得休息。到了下午,书房大步走进一人来,年少英雄,豪气奋发,声音阔朗:“迟大哥,迟将军!”
迟衡笑着说:“辛阙!”
十八岁的辛阙真堪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良将,一勇当前,无人能及,他手里一把阔刀杀得敌将领心惊胆寒,单论起武艺来,迟衡也不一定能胜他。迟衡曾感慨他生得这么勇猛,偏偏头脑太简单。
所以,迟衡让景朔提点辛阙。
二人相配,真是绝佳,尤其在攻打玢州之际,更是默契。名义是在梁千烈的指挥之下,实际上辛阙和景朔已完全独立征战,战功显赫。辛阙往迟衡身边一坐:“大哥,你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迟衡笑着打量一番:“我找到你姐姐了。”
“什么?她在哪里?”
辛阙眼睛睁得大大的,欣喜若狂,几乎恨不能立刻双腋生双翼。等他高兴够了终于能清醒听人说话,迟衡才悠悠地说:“过上几天,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就能回来。”
“为什么啊离得很远吗?”
“不近。”
迟衡再三保证辛怜一定能按时回来,辛阙才坐下来舒了一口气:“只要回来就好,我信大哥!”
迟衡拍了拍他的脑袋:“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二人正说着,忽然又急报来了,传信的驿兵满脸风尘,十分焦急。以为是郑奕军趁着年关又进攻了,迟衡骂了一句,拆开信一看,登时变了脸色。辛阙一下子紧张:“大哥……大哥,怎么了?”
“叫纪副使过来!”
纪策过来时迟衡按住胸口,几乎是覆在桌子上,旁边的辛阙焦急万分,口里迭声喊着大哥,不知所措。
迟衡抬起头:“辛阙,你先出去。”
看完信报纪策的脸色也白了。
“怎么会这样?”
就在两天前,埋在郑奕军的所有暗探全军覆没,所有的,所有,全部被杀,其中,包括即刻启程要返回昭锦城的白木莲。而这一场斩草除根之计,是郑奕一手主导操纵的,他洞察了暗探们所有的踪迹和特质,而后循迹探源,连根拔起。这封信报是暗探首领写的,笔迹仓促,纸上带着血,血中,迟衡看见了三个熟悉的字:宇长缨。——驿兵说,写这封信的暗探首领,也死了。
迟衡把双手撑在桌面上咬牙切齿说:“纪副使……”
纪策将他扶住。
迟衡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纪副使,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死了她!”
毁灭的,可以重来。
但已死去的人,鲜活活的人,却永远的死了——在刀尖上走过的暗探们,都惨死在异乡,而尤为可悲的是,致使令他们死去的,正是他们为之效命的自己。迟衡知道,若不是有人熟悉的掌握着暗探们的行迹,郑奕怎么可能一网打尽——在宇长缨回到郑奕军的日子里,他到底做了多少事?宇长缨,即使现在在千里之外的昭锦牢狱,依然用他无形的毒针将一个个鲜活的人杀死了。
迟衡久久地覆在案子上,一动不动,心口翻过一阵一阵疼痛。
那时,倚靠过来的辛怜被自己惶惶惑惑地推开。
而后,她辗转尘世里。
她本来是好好的将领之妾,被暗探找到,被说动了,当了乾元军的暗探,源源不断将暗报传过来。正是她的信报,让安州在郑奕军的狂乱攻击中,依然能屹立不倒。衡曾以为,时至今日,自己终于实践最初的愿望。他甚至将每一个将领都看过,探问过,心想那么多人总有一个可以让她倚靠,总有一个,可以给她安宁静好的生活。
但是,越卑贱的愿望,越残冷的辜负。
终究在只差一步时,零落成泥。迟衡许诺的荣华富贵、一世无忧全部化作了泡沫,白木莲——辛怜,本已寻得了安身之所,随着这一场血腥的争夺,香消玉殒。
夜渐渐来临,没有一丝月色的夜。迟衡缓缓地起身,看树上挂的红灯笼,红灯笼极精致,上面画的是闹春图,图上小孩天真无邪,戏着耍着。乱世,人命本贱,今天笑着,明天就变作了马蹄下的血肉一团,无辜的百姓战战兢兢地卑贱过活。
过年了,连昭锦城的天牢都挂了红灯笼。
今日,是除夕。
除夕,除夕,除掉所有不堪的往昔。
昭锦的天牢,不是潮湿,阴暗,而是处处干干净净,除去那冰冷的钢铁牢笼,与寻常人家无异。头一次见大将军来,狱吏长与狱吏们又惊讶又惶恐鞍前马后地跟着。
宇长缨在最里头的牢间。
牢狱坚不可摧,所以宇长缨手上和脚上都没有镣铐,他静静地斜卧在床上,听见声音也不动。
狱吏长举来精良的枷锁。
迟衡一挥手。
一句话都没说,狱吏们纷纷退下,迅疾,如训练有素的士兵。
迟衡望着眼前的人。
他的眼前闪过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没有见过的、只有名字的、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只有一个代号的,这些暗探在自己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