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景与成绩率领诸吏出现在市楼之顶,围观人群轰然爆发,众人无不高呼“刘君”之名。
刘景不管是从前担任市左史,还是现在为监市掾,很少有人称呼他刘史君、刘掾君之类带着职位的称呼,大家更愿意直接称呼他为刘君,诸吏也是这般,仿佛不称刘君不足以显示敬意。
成绩看着市楼下欢腾的人群,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可心里仍然感到无比震撼,甚至掺杂着一丝恐惧之意。
郡府自张羡以下,都知道刘景在市井声望崇高,可具体高到什么程度,就不甚清楚了,只有成绩常来市井,方能知道一二。
身为张羡的亲信,按理说成绩应该如实汇报,使张羡对刘景有所警惕,最好立刻将他调离市井,置于门下,以闲职养之。
不过成绩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这对他没什么好处,相反还会遭到刘景记恨,看看到现在为止和他做对的,哪一个有好下场?
他若敢坏刘景前程,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决定老老实实做个瞎子、聋子、哑巴……
刘景伸出双手微微一压,汹汹声浪如同潮水退潮一般快速消散,四周转眼间已是鸦雀无声。
刘景朗声道:“在下刘景,来市楼为吏已有快三个月了,自问一向尽心尽责,不敢有所松懈,没想到刚被府君任命为监市掾,市中就发生了一起杀人案,这难道是我的德行不够吗?”
“此非刘君之过也。”下面有人大喊道,获得众人一致响应。
或有潘氏大声疾呼:“吴先狗辈!杀人偿命!”
刘景又道:“当年高祖入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这是万事之法,吴先杀人,该当偿命。”
“刘君英明……”潘氏闻言不由发出一阵欢呼。
刘景又摇头道:“可惜此事非在下所能做主。以长沙吴氏之威名,吴先或能保住一命。”
吴先双手吊于市楼之上,神情无比震惊地看着刘景,心道:“他说这些话是心有不甘,还是另有打算?!”
成绩倒是没有太过意外,他早料到刘景不会善罢甘休。
“长沙吴氏又如何?吴先必须偿命!”不止潘氏,围观之人全都群情激奋,怒喝不止。
眼见目的达到了,刘景扭头冲成绩一笑,说道:“成掾这就送吴先去郡府大狱吧。”
成绩望着下方近乎沸腾的人潮,不敢置信地道:“现在走?”
“对,现在就走。”刘景语气不容置疑。
成绩犹豫了一下,终不敢有违,令贼曹吏把吴先放下来。
“我不走、我不走……”吴先被两名贼曹吏架起,不住挣扎喊叫,人群已经被刘景成功挑起怒火,他现在下去,绝对会受到众人围攻,即使不死也要重伤。
成绩暗叹一声,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居然敢在刘景初任监市掾之际犯下命案,这胆子大到没边了,完全不把刘景放在眼里,你不死谁死?
成绩一刀柄砸在吴先后脑,让其安静下来,而后和几名手下押着他下楼,面对里三层外三层、虎视眈眈的人群,以成绩之凶狠心性,亦不免为之胆寒。
“走。”成绩给手下递去一个眼神,硬起头皮开路。人群倒也没有故意阻拦,让出一条道路。
吴先战战兢兢的走入人群,初始只是撞一下、拌一脚,还算克制,然而随着潘家人冲过来,高喊“打死他!”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几名押解吴先的贼曹吏早就得到成绩暗示,飞快退往一旁。
雨点一般的拳脚由四面八方袭来,吴先反抗不得、躲避不了,唯有牢牢抱紧头颅。
很快几名衣着简朴的少年混进围攻人群,他们往往出手狠辣,专攻吴先要害部位,几次下来,吴先就失去了招架之功,直接将脆弱的头颅暴露出来,在周围狂风骤雨一般的打击下,连连吐血,倒地不起。
等到人群一哄而散,成绩上前查看,吴先毫无意外地被打死了。他下意识仰望市楼顶上,正好看到刘景转身离去的背影。
刘景走进掾室,问刘祝道:“那几个少年是你找来的?”
“是。”刘祝俯首拜道:“下吏怕事情出现意外,就招了几个少年以备万一,下吏自作主张,请刘君责罚。”
刘景笑着摆手道:“世间哪有万全之策,你能替我拾遗补缺,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责罚你呢。你和子谨辛苦了,今日给你们告假,下去好好休息吧。”
“诺。”刘祝躬身退出掾室。
…………
虽然吴巨已有所准备,可当他听说族弟吴先被刘景当市示众,着实气得不轻。
吴先可不是什么市井偷盗、游侠之流,他是吴氏子弟,刘景这样做简直是欺人太甚。
张羡乃一郡之君,其他人想见一面绝非易事,而吴巨作为其主簿,论亲密程度,无人能及,称为第一亲信亦不为过,他随时随地都能见到张羡。
张羡坐在黄堂读着文牍,就听见吴巨在外求见,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当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盛怒?”
吴巨将事情前因后果如实说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欺瞒,着重提及族弟吴先是醉酒失手杀人,以及之后刘景肆意侮辱吴氏。
张羡听得大感头疼,他倒是没有责怪吴巨包庇逃犯,当世风气,如果家中不窝藏几个亡命之徒,都算不上豪杰人物,更何况这名逃犯还是自家族弟。
他是苦恼于刘仲达,区雄直到现在伤势还没痊愈,这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