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师潇羽和吴希夷二人抬腿进门,这小二哥便盯上了二人。
得益于这么多年的待客之道,这小二哥不仅巧舌如簧对答如流,还耳朵灵眼睛亮,连那一对朝天鼻都无比灵敏,如果一个人家财万贯,就算那人衣衫褴褛,他也能闻出那富贵逼人的铜臭;如果一个人身无分文,就算那人衣饰华贵,他也能闻出那捉襟见肘的酸味。
眼瞧着师吴二人一进门,那小二便暗喜:财神爷登门啦!
只是自己腿短,来不及奔到二人跟前,便被另外一个手长腿长的伙计抢了先,眼睁睁看着那长腿鬼从师潇羽手里领了一把孔方兄揣进自己兜里,那一把,足足有二十个铜板。
虽然那长腿鬼装钱的动作极为麻利,但这小二哥依然能用自己那双贼亮的眼睛把它一个一个数清楚咯。虽然心里恨得直痒痒,却也没办法。
此刻听着二人召唤,他忙不迭应声趋步而来,笑容可掬地向着两位金主示好!
一双贼眉鼠眼在二人身上溜来溜去,仿佛在掂量两位金主哪位身上的钱袋子更沉一些。
“哟!”听着小二这般托大,竟将吴门第一楼鼎丰楼都给比了下去,师潇羽心头自是不服,不过这回她倒也没急着跟这个鲁班门前弄大斧的小店伴争长论短。她和吴希夷相互交换了眼色,然后言道:
“那可巧了,我和我这位叔叔前几天正好从平江府经过,正巧啊,就在鼎丰楼吃的宴席呢。”
小二哥心中一喜:果然不出我所料,鼎丰楼挥金如土的地方,你俩能在那儿吃得起,那一定是非富即贵啊。
“这么巧的事儿啊,那您和这位爷,可得尝尝我们大师的厨艺,看看比那平江府的鼎丰楼好多少。”小二哥颇为自信道。
他只知二人囊中富贵,却有眼不识泰山,继续笑吟吟地自诩道:“两位,不是小的自个儿夸口,如今的鼎丰楼可真的不如咱这七星楼。”
“别看咱七星楼小巧古朴,比不得那鼎丰楼雕梁画栋堆金迭玉那么穷奢极侈,可咱七星楼这美酒佳肴绝不输他鼎丰楼。这吃饭的地方嘛,当然要靠嘴巴来评定,你花里胡哨搞一堆,中看不中用,好看不好吃,眼饱肚中饥,又有什么滋味呢。您说对吧?”
那小二竖着自己的大拇指,对自家的厨子赞不绝口,对自家寒酸的铺面却巧言带过。
“对。”那小二说到鼎丰楼“花里胡哨”时,师潇羽忍不住点了一下头。
虽然如今的鼎丰楼繁华依旧,但其实已有几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颓势了,尤其是最近几年那几位厨师的水准,着实堪忧,每每打着标新立异的名头推陈出新,炒的却是前人遗留下来的“冷饭”。
“那你家的这位铛头可有什么拿手菜呢?”师潇羽问道。
“有,当然有!二位看着柱子上写的。”小二指着厅柱上的半副对联道,“山八珍,水八珍,人生百味不足贵。”
“咱们这位厨师最绝的就是这道‘味八珍’,那简直就是人间第一美味啊!取山水八珍为原料,以八种不同的烹调方式,辅以八八六十四种配料,历时八个时辰烹制而成,味道鲜美,香气扑鼻,肉质鲜嫩,汤汁爽口,绝对让你吃了还想吃!”每次提到其中的数字时,小二都会用重音和手势加以强调。
“只不过呢,小店有个规矩,每日只卖八碗,每人只卖一碗。”语气一转,小二哥又用手比划了一个“八”和一个“一”,说完,自己也不禁猛吞了口口水。
对于这番天花乱坠的“王婆卖瓜”,师潇羽固然是无动于衷的,只淡淡地问道:“真的有那么好?”眼睛则一直盯着柱子上的那两行楹联,默念于心,若有所思。
有顷,她才回过头来看吴希夷,吴希夷的目光似乎一直都在酒坛上,没有移开过。
那小二见两人听了“味八珍”后,反应颇为冷淡,不禁有些着急。
他连忙舔了舔嘴,继续说道:“两位客官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自是应该好好慰劳一下自己,这道菜最适合二位,滋阴补气、舒缓压力、消除疲劳、增强体质,还能让二位晚上睡个好觉!觉睡得好,精神才能养得好,精神养得好,明日才好赶路嘛。”
师潇羽勾眼瞧了他一眼,问道:“既然这么好,为何一天只做八碗?”
“娘子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这有本书上不是这么形容美女的嘛,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这话用在娘子身上最是适合。”那小二先献上一顿惠而不费的奉承话,接着才道,“这句话若是用在这道菜上,可以这样说——”
“多之一分则味淡;少之一分则味浓。”那小二略一沉吟,依葫芦画瓢,文绉绉地现编了两句来。念完,他自己觉得不够洽意,又难为情地吐了一下舌头。
“我们老师傅啊也是研究了很多年,才摸索出只有这八碗的味道才是最佳的!其实多弄个一两份,寻常人也吃不出这味道淡在哪儿,可我师父说了,做生意,讲信用,做人,讲良心,咱不能为了一点小利,就砸了自己的招牌。”
“你还有师父呢?”师潇羽的眼睛里现出一丝意外。
她转眸打量了这小二一眼,虽然他尖嘴猴腮地一脸浮滑,但他的装束倒是洁净齐整,手脚也勤快利落,是个精干老练的小二;而且从他的谈吐来看,还是个略通文墨的粗人。另外,他还有一点与其他的小二不太一样——他是这店里唯一一个敢靠近铁鹞子典璧并向其热情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