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风里传来遥远的回忆。
恍恍惚惚之中,师潇羽似乎又听到了曼音铃铎的声音,“叮铃”一声,清风叩铃,宝铎和鸣,不掺一丝杂音,也不拖一点余音。
她努力地唤醒自己,想看一眼曼音铃铎,可当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她才恍然,原来那个声音是梦里的。
忽而,“叮铃”又一声响,不对,是真的,那分明是曼音铃铎的声音。
全天下论这听声辨音的能力,师潇羽绝对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这熟悉的声音,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霍地坐起,看着熟悉的鸣萱堂,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种陌生感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睁眼之前她明明还在前一晚的情景之中,睁开眼来,时光已经静静地停留在了第二天,中间分明发生过什么,可她的脑海里就是一片空白。
她披了件褙子,起身下床,循声觅铃。
绕过床前的白玉屏风时,她见到桌上放着两样东西:一个玉壶春瓶,一文小平铜钱。她拾起铜钱,于手心轻轻一掂。
不由得暗自欢喜,不用多说,这次酒酬比试,他柳云辞又输了。
不过,她依然很好奇,这次的酒酬比试的题目是什么,取过一盏灯烛,依着九叔说的办法,她倒置酒瓶,移至灯烛之下。
这个玉壶春瓶通体是白瓷烧制而成,惟有瓶底是以五色琉璃后来接合而成的,所以在灯火之下,其透明的瓶底便可一览无余。
师潇羽一点一点地移动着瓶身,以期在瓶底寻找到某些字迹或图案,可找了许久,她还是一无所获,瓶底流云漓彩,美轮美奂,可就是没有任何与酒酬比试有关的线索。
师潇羽怅怅地移开灯烛,手捧着酒瓶思索起来。良久,她才眉头一舒,喜笑道:“原来是无题啊。”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九叔啊,您这话是想说给谁听啊”师潇羽微微一笑,指头在瓶底轻盈掠过。
“夫人,您醒啦”刚倒炭灰回来的丁香听闻屋内动静,急忙撇下炭箕,推门进来,见主人已经起来,忙掩上门,趋步过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趁着丁香点灯之际,师潇羽问道。
“回禀夫人,刚过卯时。您看这天儿还没睁开眼呢。还早哩。”丁香答道。
此刻,晓窗未明,星河未曙,今天师潇羽起来得的确有点早。
师潇羽往窗外瞟了一眼,好似有些不相信,又好似有些好奇,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时辰的天色了。入冬之后,她愈发贪睡了,所以纵然祁穆飞不说,她也已经感觉到了天地之间的肃杀之气正在向她逼近。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师潇羽放下玉壶春瓶问道。
丁香抹了抹手上的灰,从炉上取过汤壶,给师潇羽倒了一碗热水,好让她捧在手里暖暖手。
她一边倒水,一边回道:“昨儿夜里,快三更的光景,七爷送您回来的。至于您何时睡着的,婢子可就不知道了。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一会儿,等松音回来了,夫人还是问她吧。”
师潇羽接过水杯,心觉有异,问道:“松音呢,去哪了”
“松音去翠芝斋买糕点了,”丁香微笑着道:“那翠芝斋的黄松糕每十天做一次,过了今天,您就”丁香忽然顿了一下,改口道,“过了今天,就得等您回来才能吃上了。”
“这么一大早就去了呀”师潇羽望着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是有些早,可她怕去晚了就买不着了。您也知道,这黄松糕每次不到正午就卖完了。”
丁香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给师潇羽准备着梳洗之物,回头见师潇羽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外,还道她是在怪怨松音擅离职守,故又加了一句,“不过,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师潇羽没有言语,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扇未打开的窗户。
窗户之间的有一丝很细小的缝儿,那是风来过的地方,虽然它不会像光一样留下痕迹,但师潇羽就像一个身手敏捷的捕风者总能灵敏地捕捉到风若即若离的身影,而它则像一个狡猾又可爱的朋友时不时地出没在她的身边,给她带来别人所听不到的声音。
恍惚之中,师潇羽仿佛听到它又给她捎来了一个声音,那是曼音铃铎的声音。她所有的精神也随之集中了起来。
“夫人,您真的不要我和松音一起去吗我还小,手脚也没松音勤快,夫人不带我去,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松音,她是夫人多年来的贴身侍婢,没了她,这一路上谁伺候您啊”
丁香断断续续地倾诉着内心的忧伤,眼泪也不禁跟着掉了下来。
这时,师潇羽才恍过神来,看着丁香脸上晶莹的泪珠,她有些不忍心。
“你俩啊,为人细谨,办事妥帖,都是我的好帮手,也都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少了你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师潇羽轻轻地宽解着眼前这个泪眼迷离的侍婢,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这次出门,是有要事,不是游山玩水去,也不是探亲访友,人多太招摇,所以你和松音就不必随行了。有南星和绯烟在,你们就放心吧。”
“可是”这些道理,丁香都懂。可是就是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虽然她并不清楚九嶷在哪儿,但是从南星的千叮万嘱之中,她知道那个地方很远很远,以致松音和她在准备行李时,都不知道该带多少东西才适合;
虽然她并不清楚主人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