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师潇羽一直郁郁寡欢,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疲累的缘故,回去后,原本水性极好的师潇羽不慎失足跌进了自家的湛卢池中。救起来后就大病了一场,历数月才愈。但惊弓之鸟,心有余悸,从那之后,她再不敢下水了。
那天,祁穆飞一直沉默寡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回去后,他一直埋头于素问轩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浑然不知疲倦,就连师潇羽溺水害病,他也没有前去探望。
那天,柳云辞一直载笑载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四美并具,让他为之一振。回去后,他竟改头换面,做起了一个寒窗学子的模样。焚膏继晷,废寝忘食,手不释卷,笔不停缀。虽然无缘功名,但此后一连三年,他都赢下了酒酬。
那天,师承宫一直疑云满腹。他不知道这几个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只觉他们各怀心事,惟有柳云辞还能和自己说说话。于是,他便将自己偷听到的一个秘密告诉了柳云辞。
原来师清峰有意在五家之中寻一东床快婿,所以找墨允智帮忙算了几卦。可惜师承宫没有听到卦象,也没有听到父亲的结论。不过师承宫觉得墨允智算得并不准确,因为他连师潇羽的生辰八字都弄错了一半。
那天,师承徵一直跟随在侧。算起来他也是师潇羽的兄长,所以师承宫也将他邀请了来。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他一直就是师承宫的随从,师承宫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如影随形,须臾不离。所以那天他在场,其他人也不甚在意。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人却一眼瞧出了这几个人的心思,也一眼看上了那个冥冥之中与他有某种缘分的“墨梅花开”。
在已逝的岁月中流连太久,忽觉口中酸苦,祁穆飞呷了一口酒,转头道:“三哥,你还有邓贤弟呢。”
邓林闻言,蓦地一惊,惶然推道:“我”
“祁爷莫要说笑了我已经答应杏娘去乌程寻酒了,我可不会留下来陪他。”邓林偷瞄了一眼柳云辞,挠了挠前额,说着,他还学着师潇羽摆出了一副嫌弃的脸色。
“你不用留下来陪他,他会陪着你”
“祁穆飞”
恐祁穆飞道出自己的心思,柳云辞赶忙用自己的大嗓门堵住他的嘴。
不过祁穆飞可没有打算就此封口,他继续说道:“我们当中,最疼潇羽的,是九叔;最宠潇羽的,是你”
话至此,他黯然望了一眼“墨尘”,虽然此时人去座空,但是于他而言,这个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人一直都活在他的心里,也活在师潇羽的心里。
“我”柳云辞蹙着眉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也难以理解的表情。
“难道不是吗潇羽有什么事情求你,你从来都是无有不允,无有不从”祁穆飞道。
柳云辞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了个十分可笑的事情,但笑了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莫名地僵硬了起来,那双圆活的眼睛也忽然凝滞了起来。
眼见自己的笑容无法再“逞强”下去,他马上端起酒杯来,仰天一饮而尽。春风送暖之酒,并不浓烈,可他却夸张地作出一个被酒辣到舌头的模样。
扭曲的五官紧缩到了一处,良久才复舒展开来,跟着,他方才匆匆退场的那个笑容再度神色自如地“登场”了。
谈笑间,他扯起一片衣袖,胡乱地揩了揩嘴角,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哼,我不宠着她,难道还指望你俩吗”
“你们俩一个钻研暗器,一个钻研医道,没一个肯理她的我若不允她,不从着她,由着她来闹你俩那可不是要耽误你俩修行啦。承宫走得早,就留下这么一个心肝宝贝的妹妹怎么说,她也叫过我好几年的三哥哥呢”
说着,他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怀念的意味。
“哎呀,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来来来,喝酒,喝酒”感觉到话题又复沉重了起来,柳云辞忙面色一改,站起身来,从吴希夷手里夺过酒壶,给祁穆飞和自己跟前两个空酒杯各自倒满,抬头还向邓林招呼道,“来,邓郎中,自己来”
“九叔,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一个人吃寡酒呢,也不和我们几个说话。”柳云辞将酒壶递过给邓林后,对吴希夷自筛自饮的月下独酌行为发起了牢骚。
“年年最后饮屠苏,还不许我多喝一杯啊”吴希夷也是自觉委屈。
因为除夕之日,屠苏酒的饮酒规矩不同于其他酒是以长者为尊以长者为先,屠苏酒是从年少者开始,年长者最后。所以每次吴希夷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年轻人一个一个喝完了,才轮到他,遇到师潇羽和柳云辞这两个爱捉弄人的,他还要徒然地望梅止渴老半天。
真是:少壮不解饮,醉翁望眼穿。
看着眼前这三人行酒谈笑,其乐融融,邓林一个外人,身处其中,不禁枨触万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和人一起喝这岁酒了,自从父亲离世之后,形单影只的他就对这一年一度的日子失去了兴趣。
不止这一天,所有和团圆相关的节日,他都失去了兴趣。
别人的团圆,于他,只是“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孤单;别人的热闹,于他,只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冷清。
可不知怎的,今天他看着他们,心里却暖暖的。或许是因为今晚的酒是暖的吧
“九爷,七爷,三爷,邓某不才,能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