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芙蓉浦,墨尘毫不掩饰地坦露了他那气壮山河的夙愿,那激动人心的字眼让每个人都心潮彭拜热血沸腾,连水榭外的霜雪都为之鼓舞,下得更急更密了。
几片多情的雪花还掠过飞檐,越过槛窗,直接扑到了他的面颊之上,以期用这种热烈而亲密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崇敬之意。不过,墨尘似乎并不喜欢这种一点儿都不含蓄的表达方式。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墨尘恨恨地瞪着这漫天飞雪,在心底懊恼地诃叱道,“去去去老子唱戏,不用你们捧场”可这漫天飞雪偏不知趣,非但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还十分过分地钻进了他的脖子里、眼睛里、耳朵里甚至连他的嘴巴都不放过
呼,下雪天就是麻烦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转身,因为现在还不是转身的时候。背后那三双眼睛,正在用仰望高山的目光看着他,他岂可辜负
这个人,对自己的外表有着无以伦比的自信,“美如宋玉,貌比潘安,千载之下,也无一人能出其右”,可不就是他自诩的吗当时小缃听黄芽这般说,她还笑他大言不惭呢,不过如今看来,他这句话虽则未免太过自负,但于他而言,确实也是当之无愧的。
小缃已经好久无话了,好像就是墨尘那一句“我就喜欢小缃娘子这样的直肠子”之后,她那直肠子就转了性。
一旁的邓林无意中瞥见她,也觉得今天的她有些异样,多了几分沉静,多了几分腼腆,少了几分鲁莽,也少了几分伶俐。“兴许是这墨门的威势吓到她了。”邓林在心底兀自猜想道,转头,暗暗一笑,也未作他想。
望着墨尘昂然挺立的背影,杏娘沉思了好一会儿,从见面到现在,墨尘都表现得十分亲切而宽和,尽管在一些问题上,他的措辞让她略感不适,但也不失为一个坦荡的人。
总的来说,眼前的墨尘,与杏娘原先所预想的样子迥然不同,但此刻杏娘也不清楚这种“不同”有什么不妥,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揣着这份莫名的不安,杏娘小心翼翼地收回了钗盒。
“墨五爷,据这位老先生所言,这支银钗没有委托文契,那是否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查出它的主人吗或者还有什么人可能知道呢”杏娘问道。
墨尘皱着眉头,想了好久还是想不出,无奈,他只好转向老郎问道:“老郎,你知道吗”
“恕老奴多嘴,”老郎躬身道,“五爷,按照墨门的规矩,你不应该向他们透露这银钗的主人是谁。”
杏娘与邓林相互对觑了一眼,忽然明白了墨尘起初的“为难”。
“人家是忠良之后,我们帮她父亲洗雪沉冤,那是义不容辞的事,你休要聒噪”但墨尘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帮杏娘追查到底,没有听从老郎的劝告,反而还以不容迟疑的口吻催促道,“快说”
见老郎还是不肯说,墨尘只好以一门之主的威严施压道:“就当是我想知道,你告诉我,总可以吧”
不得已,老郎只好开口道:“回禀五爷,这银钗几经转手易主,原来的主人和她父亲的案子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此口径与当初黄芽所言无有二致。
很显然,两个人都在有意隐瞒银钗的原主人,不过,杏娘听得出来,他们只是单纯地在保护最初那个与“梅心冻”有关的人,他们没有撒谎,也没有要包庇某人的意思。
“那都转手过哪些人呢”墨尘追问道。
“追查过往暗器的去向,并非自牧堂的职责。老奴不知”老郎回答道。
“对哦,这是秋水堂的事儿,与你自牧堂无干。”墨尘问得急,竟忘了这位自牧堂堂主只是负责管理墨家暗器所有文档,追查过往暗器去向行踪,那是秋水堂堂主侯度的事儿。
“不,这不是秋水堂的事儿”但墨尘还是记错了,老郎再次纠正道,“此银钗的去向是由已故的老掌门就是你爹亲自调查的。可他都烧毁了,惟有那破解文书幸存了下来。”
“我爹为什么要烧毁这些文书”墨尘吃惊地瞪着老郎,连声音也不觉提高了几分。
老郎倒不怯惧,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老掌门那时候已经病重,人都有些糊涂了。”
墨尘听罢,怔忡了好久,仿佛有些父亲病重时的画面忽然涌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的眼角不觉有些湿润。
“我爹最后那段时间,确实”墨尘不忍去回忆,也不忍用那些心酸的字眼去陈说自己父亲病重时的状态,他强忍着把自己的悲伤掩藏在紧咬的牙关里,可胸前的白色胸花却情难自已地颤抖了起来。
“哎”过了好长时间,墨尘才好不容易从哽塞的喉咙口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对不住了,杏娘”
说什么对不住该我说对不起才是。对于墨尘的悲伤,杏娘深切地表示了理解与同情,此外,她还对自己无意勾惹起对方的悲伤而感到万分抱歉。
通情达理的杏娘自然不会去怨一位已故的老掌门。
为什么要烧毁那些文书真的是他糊涂了吗不,他并不糊涂。他只是在保护一些他想保护的人,比如,眼前这个人。
善解人意的杏娘自然也不会去怪这个舐犊情深的父亲。
“若是能找到那个送银钗的人就好了。”没能帮杏娘查到银钗的上一任主人是谁,墨尘有些内疚,他试图寻找其他的途径追查线索。
“那现在怎么办啊谁知道那个人是谁啊”小缃见着墨尘一筹莫展的样子,不禁有些忧急,也不知是为杏娘忧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