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午后,银杏林道,一个白色的身影负雪履霜而来。
“夫人呢?”
祁穆飞冒着凛冽的风雪匆匆地赶回了家,身后的“小尾巴”杜衡没有跟在他身后。因为他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让黄柏大为意外,也让这位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的老管家更加手忙脚乱。
他慌慌张张地奔过来,却也只能在玲珑小湖赶上这个祁家少主。
他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支支吾吾地回道:“夫人……夫人,还没回来。”
“去哪儿了?”祁穆飞严厉的眼神不容黄柏有片刻的思索。
“呃……这个……”黄柏回答得有些不安,不过还算镇定,“老夫还正在问。”
“去柳门问过了吗?”
“问过了,说今天没见过夫人。不过我交代文鸢了,若是见到夫人,立马来报知我。”
“其他地方呢?”
狂放的风雪肆意地翻卷着黄柏的颔须,他那一把素日整肃的须子,今日在风雪的“唆摆”下,变得有些叛逆,有些放肆,时而将它们高高扬起然后猛地扑在他的脸上,时而又挑衅似的去掌掴他的脸颊,忽左忽右,游移不定。将他往日精心雕琢而成的精干与练达一扫无遗。
“呃,其他地方,我也派人去找了。”
被风刮被雪踏还被自己胡子侮弄的黄柏甚是狼狈,他一面仓促地约束这把乘风兴浪的胡子,一面又一丝不苟地向祁穆飞回道:“我还问了松音和丁香,不过她俩说的那些地方,我都派人去过了,都没有夫人的消息。”
“连松音都没有陪着?”祁穆飞加重语气反问道,脸色也瞬间变得十分沉肃。
听着祁穆飞的语气,黄柏把头压得更低了一分,忐忑不安地回道:“是,夫人自己的意思,不要她二人跟着的。”
“那夫人是一个人出去的?”祁穆飞再次加重语气,向黄柏逼问道。
“呃,是的……”黄柏惴惴不安地攥着双手,讷讷地答道。
黄柏负疚的下巴几乎已经贴到了胸口,可他的颔须还是不识好歹,依旧在他的脸面上肆无忌惮地撒野着。可怜这老汉,全身都在打着哆嗦,好似在风里来雪里去地奔波久了,他那副贫瘠的身子骨有些吃不消了。不过让人想不通的是,他一边打着冷颤,一边他的额头竟沁出了细汗。
“黄管家,你平时就是这样替我祁某人管着这祁家的吗?”祁穆飞用一贯轻淡的口吻说了一句重话,那语气简直比霜雪更为冰冷。
黄柏闻言,大为惶恐,扑通一声跪倒在前,连连谢罪道:“祁爷!是老夫疏忽,是老夫失职……”
“黄柏,她不见了,你是不能用一句疏忽一句失职就可以谢罪的。”呼啸而过的一阵寒风将祁穆飞吐出的白烟瞬间吞没,也将他说的每一个字吞没。
这不仅仅是因为你是祁门的管家。
我知道,在这个家里,大家都敬你,重你,服你,信你。这其中,有人是因为你的规矩,有人是因为你的岁数,有人是因为你的位置;而有人是因为你的执着、你的坚守如初。
虽然她时常会破坏你的规矩,时常会挑战你的威严,还总喜欢戏弄你的胡子,可这么多年,每年新雪初降,她都还记得给你吹那曲梅花落。
你曾经的伤,曾经的痛,我无能为力,而她虽非医者,可她的笛声于你的伤痛却有着对症下药之妙。这可不纯粹是她的技艺娴熟乐声高妙。盖丝竹之音,出于情,发乎器,形于声,倘若器发无情之声,则何以动人心弦?
望着这个诚惶诚恐唯唯称是的人似乎并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祁穆飞不禁有些懊恼,这个不解风情的人,或许根本就是一块木头,就没有心弦。
诚然,此刻的黄柏的的确确没有领会祁穆飞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后来,有个女人帮他解析之后,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一直说他迂腐,是在夸他执着啊,原来“她”一直骂他顽固不化,是在夸他坚守如初啊,唔,果真是曲中黄莺,连说话都这么富有艺术,嘿嘿……
看着他额头涔涔而出的汗珠,祁穆飞让他起了身。
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重,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一句无用的话,待黄柏起身之后,他稍稍调整了语气,用一种相对缓和的语调自省道:“罢了。这本就是我的错,不该怪你们。”
黄柏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祁穆飞,没有说话。
可他的眼神分明是认同了祁穆飞的这句话,可不就是你的错,谁让你一直冷着她,乍然对人家好,人家可不是要多想?你若早早地知会我一声,我一定给你好好操办,保证一切水到渠成。又岂会是今日这般田地?
这个老头还在对昨晚之事耿耿于怀——那么大的事,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在心里暗暗地生着闷气,昨晚,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踱了大半个晚上,嘴里一直重复着“咄咄怪事!咄咄怪事!”
他是祁门里最先预感到不祥的人,为此,他还挨了一个女人好一顿骂。
可当那个女人两泪涟涟地来找他时哭诉她的主人不见了时,他又心软了。他立即着人四处去寻,还遣人去给祁穆飞报信。这中间,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有丝毫的耽搁。
天哪,出事了!出大事了!他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在简短的问责与自责之后,黄柏准备离去再去打听师潇羽的消息,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