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晚时分,一个身着粗布青衫,绑着头巾的汉子,拉着一辆板车朝苏庭敬府宅的后门去了,板车上都是十分新鲜的瓜果和蔬菜,还有三四个带盖的木桶,那些腰粗的木桶足有半人高。
只见那板车在苏府后面外停下,便有十几个仆从从门里出来,有序的把板车上的东西搬进了府里去,少顷,管家走了出来,那卡车的汉子往四下里看了看,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到管家手里,那管家把信往衣袖里一藏,转身进了府去。
他快步走上台阶,顺着后院的游廊,从一片梅林间穿过,朝着苏庭敬的书房一路小跑,差点撞上了廊里负责洒扫的小厮,路过的下人跟他见礼都来不及搭理。
苏庭院站在书桌边,一手执着笔,一手撩着衣袖,这是他新得的一支笔,和田玉的笔杆,黄鼠狼尾毛做的笔尖,无论书写还是作画,都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他正在临摹一副山水画。
管家轻轻的来到苏庭敬旁边,躬身行礼:“老爷。”
“嗯!你来到正好。”苏庭敬抬眼瞥见管家,微笑着指指他的画,“你来看看,觉得怎么样?”
管家拱手,“老爷画的自然是极好的。”
“拍马屁!”苏庭敬嘴上虽然这样打趣,但心里是很高兴的,他把笔重新在砚台里蘸了墨,提起笔准备在一颗青松上再添上几笔。
管家从衣袖中把信取出,双手奉上,“这是刚刚送来的,请老爷过目。”
现在天黑的早了,毕竟已是冬天,书房里的灯早早的就已经全部盏上了,苏庭敬捧起桌上的暖炉把手捂了捂,随手把暖炉递到管家手里,他拿过信,拆开信封,把里面的信抽出来抖开,借着灯光看了起来。
这时,两个小厮一人抬着一个炭盆进了书房,管家招呼他们静静地把火盆放到靠近苏庭敬的地方,又示意两个小厮安静的退下,然后关上了书房的门。
管家转头瞧了瞧苏庭敬,虽是身边有火盆,但在这季节里,衣衫看起来还是显得单薄,还好书房里早有备下一件厚实的披风,面子和内里都是貂皮,十分暖和。
“老爷,身体要紧。”管家把披风拿过去,给苏庭敬披上。
苏庭敬眉心紧蹙,看完了信却一脸疑惑,转头问管家:“信上说太子从北黎带回来一个王爷,而且偷偷藏在东宫,并未向陛下禀明,还将此人软禁于偏殿内,你可知晓此事?”
“是!老奴也有所耳闻。”
苏庭敬把信放到炭盆里,淡淡的问道:“你说太子为何要将此人藏在东宫之中?”
“老奴也奇怪,如果此人是太子的朋友那大可不必软禁,但如果是从北黎撸回来的质子,按理应该上报陛下,太子不会不知道,可如今却不声不响的就把人藏在了东宫,此人对太子而言怕是没那么简单。”
苏庭敬起身,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在书房里若有所思的来回缓缓的踱着步,走动时带起的风,吹得旁边烛台上的烛火轻晃,其中一根蜡烛上被燃化的蜡,顺着烛身缓缓的流了下来。
“那……依你所见,太子这是想干什么?”苏庭敬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天空,双手往衣袖里一抄。
管家走过去,把手里的暖炉递给苏庭敬,拱手道:“老奴不敢妄言。”
“说说吧,说的不对也恕你无罪。”
管家想了想,俯首道:“据东宫的线人来报,太子对这个北黎的王爷似乎有点不一般,前几日还一起去了春香楼听戏。”
“听戏?”
管家微笑道:“正是!”
苏庭敬转身往书桌后走去,慢慢坐下,“有趣,听得哪一出啊?”
“原本应该是《枣儿谣》,可是那戏文被咱们的太子殿下给改了,把吴伯宗苦苦寻弟十八年,改成了两兄弟失散多年后,偶然相逢,凭借半块玉珏认出彼此,却又不能光明正大相认的故事。
那故事里还提到了那两兄弟的母亲因为战乱被掳走,后来生下一子被迫丢弃,可是却在襁褓中放了半块玉珏,后来该女子与掳她之人又诞下了一子。”管家躬身拱手道。
苏庭敬仔细的回忆着,这故事很是熟悉,似曾相识一般,他目光凝聚,突然眼里一亮,“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起过,南晋之战时,陛下曾从北黎掳回来一个女子?”
“是,老奴记得,老爷当时好像还说那女子竟是人妇,还怀有身孕,莫非老爷是怀疑?”
苏庭敬悠悠的转过头,一脸阴邪的样子,目光里闪过一丝凌冽,“老夫所说的那名女子就是曾经的慧贵妃,难道你不觉得那戏文里的女子,和已经仙逝的慧贵妃很像吗?
慧贵妃被陛下带回来后没多久,便生下一个孩子,宫里觉得不详,被陛下赐死了,但是没人真的看见那孩子的尸骨。
所以老夫敢断言,太子带那王爷回来绝不是偶然,此次他偷偷只身前去北黎,定是事先就有所预谋,这样看来,北黎的这位王爷,恐怕就是当年被赐死的那个孩子!”
“那,需不需要老奴再派人将此事核查一下?”
苏庭敬拿起炭盆下的火钳,轻轻的把盆里的碳拨了拨,“查!当然要查,不过,不可伸张,另外,御医回话说嘉儿已经有了太子的骨肉,再过几个月便能大概预测出胎儿性别。
假如是个皇孙,又找到证据坐实此事,老夫定会像陛下启奏,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那样我的孙儿顺理成章就成了未来的储君,这天下,从此就得姓苏了。”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