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端拜请周弘正道:“端久闻周公辞林义库,望高礼阁,民望所归,今欲拜公为太学祭酒,主持科举及太学诸事,不知公可愿为端分忧?”
太学是设在京师的最高学府,诸生由太常选送,或由郡县官选送好学品端的七品以上官员子弟。
国子学与太学并立,只招收两千石以上官僚世家子弟,设国子祭酒一人,同时管理两学。
而周弘正正是陈朝的国子祭酒。
太学只置博士,属国子祭酒管辖,此刻周弘正听韩端说要拜他为太学祭酒,立即便明白过来:“大将军这是要裁撤国子学?”
“正有此意!”
韩端颌首道,“既秉至公,自当不分贫富贵贱,自今往后,太学招生唯才是举,不问士庶,不分贫富。”
话虽是这样说,但韩端心里却很清楚,这天下哪来绝对的“至公”?
即使他全面兴办官学,并放开了太学的限制,也不是每一个寒门子弟都能读得起书并考得上太学的。
实行科举制,已经是这个时代能够实行的最公平的人才选拔制度了。
至于其它的,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周弘正答应了韩端的请求出任太学祭酒,并负责组织科举以及督促郡县重设官学,因其年纪老迈,又向韩端举荐了他的学生贺德基。
贺德基是贺朗之侄,父祖三代皆为尚书祠部郎,虽官职不高,但学问操行都为时人所称颂,韩端自无不允之理。
回到太极西堂时,天色已经将黑。
太极殿由正殿、东堂、西堂组成,正殿是举行重大国事活动的地方,东堂是皇帝日常办公的场所,而西堂则是皇帝起居之处。
韩端这两日来便是居住在此处。
一回到西堂,他便将蔡抒古召来,向其询问宫中的防务,以及滞留在宫中的宫卫、宫女以及宦官处置情况。
从一个豪强家的部曲,在短短几年内一跃而成了皇帝的侍从武官直阁将军,这让蔡抒古这两日来都如同是做梦一般,感觉有些不真实,心里却又无比兴奋。
此刻听韩端发问,他连忙收慑心神,拱手回话:
“郎……陛下,防务已经由亲卫军全面接手,以前的宫卫都已迁往鸡鸣寺暂驻等候遣散,宫女、宦官都已登录名册,但还有前朝遗留的妃嫔不知如何处置!”
陈朝开国至今不过十三四年四个皇帝,其中的陈伯宗还被废掉赶出了皇宫,陈顼即位也不过两年,后宫能遗留得了几个妃嫔?
“也有十多个呢,文帝就有九个,陈顼也有七个。”
韩端闻言,有些惊讶地道:“陈顼连自己的后妃都没全部带走?”
“陈顼一二十名妃子,哪儿可能全部都带走?”蔡抒古撇了撇嘴,“不过,留下来这七个都是年老色衰没有生育的。”
韩端皱起眉头,没好气地道:“陈氏的妻妾,没道理让我来给他们养!明日你给她们点钱粮,让她们自己回家去!”
蔡抒古一听就乐了:“那……沈皇后要不要遣散?”
陈蒨生前男女兼爱,沈妙容也没有得到多少宠爱,如今两个儿子陈伯宗和陈伯茂又被陈顼害死,孤家寡人一个居住在宣阳门外陈顼专为其修筑的安德宫内,说起来也是有些可怜。
但韩端却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吴兴沈氏虽非南渡高门,也非土著豪族,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养活不了一个妇人……让她赶紧回吴兴去!”
蔡抒古拱手应喏,稍顿之后,他又问道:“陛下,宫中阉宦、女官、侍女多达千人,是否也要遣散一些?”
韩端没打算大开后宫,肯定用不了这么多内侍,但如何安置这些人却让他有些头痛。
宫女还好,可以放她们出宫嫁人,但那些阉人都是从小就阉了送进宫来的,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让他们出宫去,恐怕连养活自己都难。
“等三娘子到了再让她来处置吧。”韩端揉了揉眉心,“后宫之事,日后都由她来决断。”
孔三娘是孔家的嫡女,识字明礼,而且未出嫁前便开始学习管家,如今韩家上下也是她在打理,想必处理这些事应该不会很困难。
……………………
韩端在想着孔三娘的时候,三娘子乘坐的战船正驶出神塘河口进入大江。
十月十二日,韩端命张和率十万淮南府军南下围攻京师,大军还未集结完毕,张和却又接到建康急令,称陈顼已经弃城而逃,建康不攻而下,让他和严友元护送韩端家眷入都。
三年前韩端所说“取而代之”言犹在耳,陈国便已经不复存在!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而且有些匪夷所思,以致于孔三娘接到韩端的家书时,还感觉如同是做梦一般。
夫郎要登基当皇帝了!
而她也要当皇后了!
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三年前她还未嫁给韩端之前,她的父亲孔合便说韩端“非池中之物,日后当能光耀门楣”,两人成亲之后,三娘子也觉得自家夫郎沉稳可靠,是个做大事的人。
所以,无论韩端选择从军上沙场厮杀,还是选择弃官不做,率领部曲们北上广陵闯荡,哪怕再担惊受怕,她都在他身后默默支持,为他祈福。
因为她相信,她的夫郎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带着韩家踏入“高门大族”的行列。
但她没有想到,夫郎竟然会给她这么大的惊喜——韩家竟然成了皇族!
“三娘子!”
正想得入神之际,云朵俏丽的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