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晼来到大兄的院落,正好跟回禀完毕的林四娘子错身而过。
“阿晼?怎么才回来?用过朝食了吗?”
阿史那旸的娘子程氏热情的招呼着,回头还吩咐一旁的丫鬟:“去,把我刚煎的红枣茶给县主端来一盏。”
小丫头答应一声退下了,厅堂上只剩下程氏和阿晼。
阿晼并没有回答程氏的话,而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只看得她有些发毛,抚了抚脸颊,不自然的笑道:“怎么?我、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阿晼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大嫂,那个孩子是我大兄的吧?!”
虽是问话,但语气甚至笃定。
程氏闻言,脸色大变,温柔的目光陡地一收,异常清冷的双眸定定的看着阿晼,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释然一笑,道:“你看到了?”
是呀,林四娘子前脚出去,阿晼后脚就进了门,只看时间,阿晼很有可能亲眼目睹大门前的一幕呢。
阿晼点点头,继续追问着刚才的问题:“大嫂,你还没告诉我呢,他是不是大兄的孩子?”
刚才,穆大娘子抱着孩子撞石墩的时候,被史家的小厮拦了下来。
紧接着,林四娘子又是讥讽又是怜悯的一番劝慰,终于将穆大娘子母子打发了出去。
并且,林四娘子还非常确定的给出结论:穆大娘子不过是个市井闲人,想随便用个孩子来讹诈史家。
至于史家的人信不信,林四娘子以及她背后的程氏并不感兴趣,只要围观的众人相信就成了。
不过,阿晼经过昨夜和萧南的谈心,又异常用心的观看了刚才那一幕,她有种预感。大嫂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柔弱无用,而那个穆大娘子极有可能是大兄养在外面的女人。
想到这一点,阿晼隐隐的猜到了程氏不准穆大娘子母子进门的原因,但她还有一些细节没有想清楚,犹豫再三,她还是来找程氏一问究竟了。
似是被人揭穿了假面具,程氏再也没有继续扮演温柔大嫂的模样,而是慵懒的将身子依靠在斑丝隐囊上,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凭几,圆润柔美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程氏浅浅一笑。略带嘲讽的说道:“没错,这个孩子确实郎君的孩儿,怎么。咱们的定襄县主要仗义执言,接纳侄儿回府吗?”
以程氏对阿晼的了解,阿晼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这个忻子,被家里宠坏了,在她眼中。是非曲直都有着明显的界限,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根本没有所谓的灰色地带。
这一次,程氏却猜错了。
阿晼摇摇头,原本澄澈的双眼里沾染了一些世俗的色彩。她轻咬下唇,继续道:“你既知道,为何不准她进门?大嫂。你并不是善妒的人,否则,大兄身边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姬妾了。乔木说,温柔并不等于柔弱,温和也不等于怯懦……我不懂。大嫂,你能告诉我吗?”
程氏有些讶然的瞪大了双眼。身子也渐渐坐直,她定定的看了阿晼好一会儿,并没有在她身上看到什么‘气愤’‘鄙视’,只有丝丝的了然以及更多的茫然。
程氏不由得猜测,难道是襄城县主和忻说了什么,让这个天真得近乎孩童的小娘子对俗事有了兴趣?
程氏转念又一想,猛地想起前些日子阿郎(指阿史那忠)和郎君(指阿史那旸)曾提到过,要给阿晼说亲事,唔,是了,阿晼也定是听说了这事儿,这才对内宅之事产生了兴趣。
想到这一点,程氏来了兴致。
说实话,她虽然对郎君很失望,但对阿郎和阿晼还是很关心的,尤其是阿晼,自从大家(婆母的尊称)过世后,阿晼就是她负责教养的。
只是阿晼被家里人宠坏了,喜欢玩玩闹闹,对女子的一些技艺很不屑,每次程氏想教她,都被她不耐烦的推掉了。
后来,程氏也放弃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她没必要太过较真儿。
这次,阿晼却主动提起这个问题,程氏当然乐意好好教授一番。
好吧,就拿姓穆的市井奴儿做例子吧。
“早在十年前,我就知道这个女人的存在了,并且,在她刚怀孕的时候,郎君曾提出要把她接回来,我同意了,但也提出必须让她签下卖身契……”
程氏缓缓的将整件事告诉了阿晼,语调平淡,仿佛讲述陌生人的故事一般,“只可惜,那个女人根本不想进咱们史家的门儿,说来也正常,她在外宅是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哪肯来史家在主母跟前伏低做小?”
“生下孩子后,郎君为了那孩子的前程,又提出只把孩子接回来,认在孙姨娘的名下。我同意了,可那女人抵死不答应。那时我对郎君说,孩子现在不回来,日后再也不许进史家的门,更不准入史家的族谱。”
阿晼眉头紧皱,她脑子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只是想到今日那女子可怜、决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她现在求上门来,您为何又——”
程氏冷笑出声:“现在当然不同了,‘三岁看大七岁看小’,那孩子都十岁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又有那么个阿娘天天教着,谁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我可不想给家里弄回一个祸害,搅的家里鸡犬不宁。”
阿晼似是明白了,她缓缓的点点头,“所以,大嫂明知道那孩子是谁,却不准许他进门。而那人,也是见孩子长大了,即使离开母亲来到史家,也能安全长大,并且还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