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之前,如锦的生活如同花团锦簇一般,甚至称得上是豪奢放纵的,不过一夜之隔,居然沦落到吃个烧鸡就能满足的地步。
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嘴角的油渍仍带着食物的芬香,身上的被褥也逐渐温暖起来,眼睛开了又闭,闭上又开,眼前依旧是那堆满尘埃的家具、霉斑纵横的白墙,还有窗户上漏风的破洞。
这一切都提醒着她,好像,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如锦不知道是什么怪力乱神让她一夜之间跨越三十年的长度,倘若那时她就已经死了,上天又为什么要送她来这里?
要只是想给她换一个人生,又为什么不给她选一户平凡温馨的家庭?
富贵于她如同云烟,她真正想要的只是疼她爱她的父母,温柔友善的兄弟姐妹,穷一些也罢,只要一家人能够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就是最美好的画面。
而慕大小姐的处境,显然比她还要不如……
蓦然,如锦抬头,看到天花板上高悬着一只蜘蛛。
蜘蛛是孤零零的一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甚至还有些瘦小,可它却霸占了一整片墙角,来来回回吐丝,结出了两张硕大无比的巨网。
她睁大眼睛盯了许久,终于发出来自灵魂的疑惑,“莫非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提示?”
让她既来之则安之。
让她不论处于何等恶劣的境遇,都要见缝插针地吐丝结网,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破洞的窗户漏进来些天青色的光,看来很快就要天亮了。
昨夜如锦没有见到临安侯和周氏,但今日是再躲不过去的了。
周氏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
事实上,周氏早已得逞,真正的慕大小姐在泉山脚下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而临安侯对自己的长女视若无睹,不论这里头有什么样的隐情,他都是一个寡情薄义的凉薄之人,甚至都不配称为一个父亲。
指望他来抗衡周氏,为自己赢得机会,那是不可能的。
慕家的二房和三房倚靠长房生活,在临安侯府根本没有话语权,连横合纵也行不通。
这么看来,在府里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萧家了。
想到萧家,如锦的心情略轻松了一些。
萧璃是她上辈子最好的闺蜜,而萧长庚则一直是她们两个的小跟班。
就在她成为慕大小姐之前,她刚与他们姐弟纵饮欢聚过。
她还记得喝到最后,萧璃先醉了,萧长庚借着酒劲发疯,哭着问她要不要跟他走,远远地离开京都城再也不回来了。
还是她亲自将这对喝醉了的姐弟送到了靖远侯府的马车上。
所以,春香说庆阳郡主是醉死的,那不过是无稽之谈。
她那天确实喝得不少,但远还没有到醉的地步。她清楚地记得,送走了萧家姐弟后,她还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再去睡觉的。
谁知道一觉醒来……
如锦收回了思绪,天亮后尚有一场硬仗,她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先走一步算一步。
天刚大亮,如锦就被院子里嘈杂的脚步声吵醒。
春香领着季嬷嬷进了屋,身后鱼贯而入一群捧着面盆毛巾衣裳珠钗香粉的丫头。
季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这就是咱们家大小姐呀!生得可真标致!”
她一抬手,那些小丫头都立在两侧。
“老奴姓季,昨夜陪夫人在安国公府上做客,回来得晚,春香这丫头也不通报,老奴不知道大小姐回来了,实在是太怠慢了,还请大小姐恕罪。”
分明说的是赔罪的话,但语气里却半分谦卑都没有。
如锦原本打算学个怯生生的模样,但一寻思,她上辈子活了十七年哪一日不是横着走的,那伏低做小的姿态她实在是不会呀。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委屈自己。
“侯府的规矩确实是差了一点,从门子到洒扫厨房待人接物没一个得用的,幸亏我是自家人,家丑关起门来也传不到外头去。若是昨夜来的是客人,那夫人的名声可就要被你们这些刁奴带累坏了。”
季嬷嬷的脸色顿时变了,“你!”
黄嬷嬷信上说,养在宿州老家的大小姐性格内向闷声不响,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却如此伶牙俐齿。
她还在腹诽该如何给这丫头一点下马威。
却见慕大小姐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样是不行的呀!我是大小姐,你只是个奴婢,怎么能冲着我说‘你’?你应该说‘您’!”
她摇摇头,“看来夫人真是个慈悲心肠,身边养了一群你这样欺主的恶奴。”
季嬷嬷气得不行。
她和黄嬷嬷乃是夫人身边得左膀右臂,在这临安侯府的后宅,可谓是一呼百应的人物。
这死丫头倒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劈头盖脸对她一顿骂,简直将她说成了是个没规矩不懂礼数的恶奴。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如锦嗔道,“看你这么大年纪了,应该也是经过风浪的人,怎么连表情都管理不好,瞧你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真的好吓人呢!等我见着了夫人,一定得建议她重新挑一个温柔善良的贴身服侍,要不然连带着夫人的面相也要被带坏的。”
她看了一眼竭力低头瑟瑟发抖的小丫头们,“还愣着干什么?我要洗漱更衣。”
小丫头们齐刷刷望向季嬷嬷。
季嬷嬷就算是心头再恨,此刻却也不能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