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默默让开一旁。
目送着苏闰甫抱着苏云骁步履蹒跚地走入了屋里。
“我们走吧。”
片刻。
夏凡轻声说了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院。
他不喜欢生死离别的场面。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冷血之人。
他记得鲁迅曾在某篇杂文写过这样一句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
有时候。
与其说是人心冷漠。
不如说人们只是耽溺于自己的人生而已。
毕竟人与人的悲欢是独立的,断裂的,处在不同的情境下确实难以感同身受。
苏云骁的死与他无关。
他和苏云骁同样没有任何交情。
所以他不会为苏云骁的死伤感,更多的只是一种惋惜。
他的思想。
他的信念。
他的牺牲。
依稀间让夏凡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影子。
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依然义无反顾。
死不足惧,死不足惜。
不再心中一荡,谁来怜我世人。
“告诉他们,战争结束了,让人去收拢救治他们的袍泽,安抚城内的百姓,制止骚乱的蔓延……”
夏凡坐在衙署门前的台阶处,目光望着驻足在街道上密密麻麻的救苦军士卒。
“就说是苏云骁最后的遗命吧!”
“是的公子。”
身旁的冷烟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
随着冷烟的劝说,拥堵在街道的救苦军士卒开始缓缓散去,最终却仍旧留下了一部分人坚守在衙署前没有离开。
“你越界了。”
不知何时。
钟离渊出现在他的身旁,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悲凉一幕。
“上一个和我说这句话的人已经被我一拳打飞了。”
夏凡语气平静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钟离渊沉默片刻道。
“一个不是好人的好人。”
夏凡想了想,笑了笑。
“原来我以来你和我是一类人。”钟离渊怅然道。“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你和所有人都不是一类人。”
“怎么说?”
夏凡漫不经心道。
“你有心,而我们没有。”
钟离渊面无表情道。
“确切的说,我只是一个有着强大力量的普通人罢了。”夏凡目光出神地望着街道上的救苦军士卒道。“你们把他们当成了蝼蚁,唯独我却还把他们当成了人,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这一点你和苏云骁很像。”
钟离渊淡漠道。
“可惜我不是他,他不是我。”夏凡摇摇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关于这件事情我会传书给宗门替你分说一二,消弭你这次的越界之举,但云霄殿那边却请恕我无能为力了。”
钟离渊沉声道。
“好意心领了。”
夏凡心不在焉道。
“从此往后,我便不再欠苏闰甫的情了。”
钟离渊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衙署,旋即不再犹豫大步向前迈去。
街道上的救苦军士卒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而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一路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曲终人散吗?
夏凡依旧呆坐在台阶前,单手撑在脸颊歪头看着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阳。
良久。
良久。
长街处忽然响起了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身披甲胄戎装白发苍颜的老者在大量卫兵的簇拥下,一路龙行虎步地来到了夏凡的身前。
“老朽李煨奉命前来参见大尊,还请恕老朽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没事,人来了就好。”夏凡不以为意地看着面前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者道。“我只想知道,你能全权代表朝廷吗?”
“老朽离京之时,陛下便赋予了老朽便宜行事的权力。”
李煨面容庄重道。
“那就好。”夏凡缓缓站起身道。“这场战争,你们朝廷赢了,但我希望,你们能放过城内残余的救苦军一马。”
“既然是大尊之命,老朽自然不敢不从……”李煨抬起头,锐利的眼神毫无畏惧地迎向夏凡道。“但老朽却有一事不解,还望大尊不吝赐教。”
“说。”
夏凡道。
“敢问大尊,朝廷剿杀反贼何错之有?”
李煨正色直言道。
“你想和我讲道理吗?”
夏凡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个态度桀骜的老头道。
“老朽不敢,只是希望大尊能解答老朽心中的疑惑。”
李煨不卑不亢道。
“朝廷杀贼,没错,但在我眼里,他们不是贼。”夏凡目光灼灼盯视着李煨道。“一群活不下的百姓想要活命,他们又何错之有?难道,他们就应该老老实实地饿死冻死,这样才配当一个大晋的好百姓?”
“当他们饱受饥寒交迫的时候,你们朝廷在哪里?当他们遇到官府豪强欺压盘剥的时候,你们朝廷在哪里?当他们面对江湖中人肆意宰割的时候,你们朝廷又在哪里?”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底层弱小的人,但他们却负担着这个世界上最繁重的压迫,而他们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吃饱穿暖,哪怕有一口饭吃,他们都能一直麻木地忍耐下去!”
“可是你们还是不满足,还是不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
“他们在最绝望的时候被迫拿起了武器,因为他们只是想活着,像人一样好好活着!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