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尾处的小伤口还是留了疤,但宋浪并不是很在意。
反而觉得留疤是好事,就像是某种有着特殊意义的纪念。
长在身上,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这是扬哥帮他捡回来的自尊。
离过年那天越来越近,临江县镇上也越发热闹,很多外出打工的人们都赶了回来。
这是第一个没有爷爷的春节,也是第一个跟扬哥一起过的春节。
以往爷爷还在的时候,爷孙俩总是会提前一个星期准备年夜饭。
废品站虽然简陋,吃得也不是很丰盛,但还是很开心。
爷爷还会偷偷准备压岁钱,吃完饭就会从兜里翻出红包,笑得脸上满是皱纹,拍着他的脑袋说:“我们浪浪又长大一岁了,爷爷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别人家孩子有的,我们浪浪也要有。”
尽管今年爷爷已经不在了,宋浪还是想好好准备一下。
存了些零散的钱,打算除夕当天去买点新鲜小菜。
然而这个新年,最终还是没能过成。
因为就在除夕的前几天,张贺荣回国了。
季风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消息,晚上回来的时候又带了一身伤,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对劲。
他眼睛很红,嘴角还破了皮渗着血,靠墙坐在硬纸板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跟他说话也好像听不见,没有任何回应,就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冰冷而又压抑的阴霾。
废品站四面透风,唯一可以取暖的就是那红泥小火炉,下雪时还会有飘雪落进来。
红泥小火炉上煮着热水,橘红色的火光跳动着,白色热气袅袅上升。
宋浪没有见过这样的季风扬,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他心情好起来。
于是就这么沉默的陪着他坐在红泥小火炉前,望着小火苗欢快的跳跃,又望着从外面飘进来的雪花。
过了很久,季风扬终于开了口。
他抬头看向他,像是想确认什么,低声问道:“小鬼头,你有没有想过报仇?”
听他这么问,宋浪总算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坦诚地点了点头:“当然想过,特别是爷爷刚去世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恨不得想一刀捅死张贺荣这个畜生!”
“嗯,我也想。”季风扬突然笑了,带着眼底的阴霾,笑得十分冷酷,“既然没有人会帮我们,那不如我们自己帮自己一把。”
宋浪对于那晚所发生的一切都记得很清楚,包括季风扬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鲜血迸裂出来的瞬间,染红了墙边的积雪,鲜明夺目的对比,刺激着身体里的血液燃烧沸腾。
那些该死的人们都在死前露出了惊骇扭曲的表情,他们跪在地上不断地求饶,害怕而又颤抖着声音认错。
可是已经晚了,迷途的少年闭上了眼睛,将惩罚进行到了极致。
有罪的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抽搐,慢慢停止了罪恶与呼吸。
就在这个下着小雪的夜晚里,两个少年从泥泞中挣扎出来,踏上了一段新的旅程。
宋浪永远记得,季风扬离开前,站在墓碑面前说的那句话。
“小鬼头,以后无论在哪里,你都要记住,做人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