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辰收起刀,破庙里重归黑暗,寂静一片,几个人各找地方坐下,闭眼等待入睡。过了一阵子,那小娃儿忽然醒了,说:“饿了,吃肉肉。”年青女人赶忙拿出吃剩的肉干,嚼软了再喂给他。小娃儿吃了肉还不够,又要听故事,年青女人便讲了一个傻狍子雪地里刨麦苗被农户一嗓子吓跑过了会儿又屁颠屁颠跑回来被农户逮住的故事。
小娃儿咯咯笑个不停:“傻狍子真傻。”连洪辰和季茶也被这故事逗笑。小娃儿听了傻狍子的故事还不肯睡,非要听下一个。季茶不等年青女人开口,就说:“我来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小孩儿,晚上不听故事不睡觉,有天来了只大马猴子,把他抓走吃掉啦!嚼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响,就跟啃鸡骨头一样。”
小娃儿吓得哇哇大哭,季茶哈哈大笑,年青女人拍着小娃儿说:“不怕不怕,大马猴子要是来了,娘就和爹爹一起把大马猴子打死!你爹爹现在武功可高的很,打大马猴子一拳一个。”小娃儿立刻破涕为笑:“爹爹一拳一个大马猴儿,再一拳一个吓唬我的坏人。”
洪辰听到这笑个不停,季茶拧了一下他胳膊:“笑什么笑?我是坏人,你跟我一起那也是坏人,到时候这小娃儿爹爹来了,我跑的比你快先溜了,留你被一拳打得脑袋开花。”洪辰不再笑,说:“对了,别的庙供奉的都是一方神仙,这庙里怎么供了个将军。”
季茶说:“这还不简单?因为这是个将军庙。你才去过几个地方,见过几个庙。有的庙供奉财神爷,有的庙供奉土地公公,有的供奉送子仙母,有的供奉江河龙王,还有将军庙,大侠庙,姑娘庙,甚至连山羊猴子什么的都能给它们建个庙,种种种种,许许多多,那叫一个花样齐全。”
洪辰说:“那以后我回桃源建个竹鼠庙,桃源人吃最多的肉,除了河里的鱼就是我家养的竹鼠了。每日烧香供奉,看看能不能让母竹鼠一胎多下几个崽儿。”
许久不曾出声的苏良景忽然开口道:“白马庙里的将军虽然叫‘白马将军’,但这庙还真不是个将军庙,其实是白马将军给白马盖的庙。”
洪辰问:“那他为什么要给白马盖庙?”
苏良景说:“白马将军原姓公孙,是大虞的开朝重臣。当时天下纷争,公孙将军为高祖皇帝开疆扩土,千征百战,一骑当千,银枪白马,天下无双。有一次公孙将军中了诱敌之计,孤身被围,一阵拼杀后,才突围到来时的桥边。但桥已被敌军拆毁了一半,中间足有三丈宽距离,已经中了十几箭的白马纵身一跃,竟凌空飞过断桥,救下公孙将军性命。白马驮着公孙将军回了本营便倒毙当场,公孙将军感念它救命大恩,打下天京后,特在回雁山为其建庙招魂,并嘱咐儿孙,只要白马庙享受百年香火供奉,昔日白马就能转生为龙。”
“那管用了吗?”
洪辰想,马都能变成龙,桃源虽然人少香火稀,竹鼠以后能长成肥猪一般大也极好。
苏良景道:“只怕是不管用。公孙将军去世后,后人给白马庙里也建了他的雕像,希望他能与忠马魂灵庇佑子孙。但没过几十年,公孙家陷入皇嗣党争,新天子登基后,以勾连西凉之罪,灭了他家满门。”
洪辰黯然,寻思建庙既然不管用,也就没给竹鼠盖庙的必要了。
季茶忽然起身,一拍洪辰身子:“起来,借个光。”洪辰一把掣出碎清风,内力注入,将庙里照亮。季茶走到白马像和将军像旁边,绕了一圈,忽然一掌拍击在白马像的马背上,只听“砰”一声,白马像竟被打出来一个窟窿。
“果然有古怪!”季茶又连拍了好几掌,把整个马背都打碎,伸手进了空荡荡的马身子一捞,顿时拿出来一柄黑身白刃的细刀,“这就是消愁!”
洪辰与苏良景一齐走过去。苏良景凑到刀前,盯着白刃上的乱字,黑身上的铭文,激动道:“这把刀原出自百年前名噪一时徐大师之手,采北方寒铁与南地精铜,历经百淬千炼,千锻万打,是一把削寻常利器都如泥的绝世神兵。其后辗转流落,一度为云州云墨派掌门使用。早在二十年前便从江湖上消失,怎会在白马庙出现!”
季茶大为高兴:“原来那戴夫人没骗我,刀还真在将军像旁。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个将军庙,马是后来补的,才显得比将军雕像新了许多。但既然是个早就无人修缮维护的马庙,这马才新的怪异——根本就不是从前那个马像!专门为了藏刀弄的!”接着把刀递给洪辰:“瞧瞧,是不是你要找的那把。”
洪辰左手接过消愁,眉头立马一皱:“不是。”
季茶有些奇怪:“你从前每拿一把刀,总要握一握,弹一弹,才确定是不是要找的刀。怎今日一上手就说不是了?你找的刀,到底是什么样的刀?”
洪辰只摇了摇头,心中忆起,师父虽没说自己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刀,但在更早之前曾经提过一句话:“一个用刀的高手,肯定有一把在等着他的刀。握上那把刀时,刀便不是刀,而是人变长了的手臂。握着刀柄像没握着东西,碰到刀身刀刃就像碰到自己的手。”
从前得到的刀,拿在手上大抵很顺手,但一弹刀身刀刃,就会感觉到不对。今日拿起消愁,虽知这是好刀,然而一入手,就感觉刀中暗藏着一股和自己相斥的力量,绝不是自己要找的刀。
“瞧你这满脸不喜欢劲儿,你不要我要。”